《非典型依赖》第5章


兀自闭上眼,肖恒露出一副从来不向什么人展现的苦楚表情。
肖忆表面上是他哥……实际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确切地说,对方是他父母在他6岁时领养的孩子。
肖恒永远记得父母喜笑颜开地带回那个不苟言笑,行为举止淡定如水的少年那天。
他父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但那天,这个被取名“肖忆”的12岁男孩却享受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的热切关注。
6岁以前,他自己的生活里基本上只有保姆。
父母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常年飞国外,留在他身边陪伴的时间相当少。
他很早就习惯了坐在空荡荡的硕大客厅玩游戏,生日时听保姆一个人唱生日歌,晚上睡觉时自己一个人跟毛毛熊对话。
至少那天,他以为多了这么一个哥哥,父母对他的关注也会跟着增加一些。
不过直到升入初中,他才渐渐意识到,这个新来他们家的少年,几乎横刀夺爱,抢走了他父母所有的注意。
对方年纪不大,性格却沉稳内敛,做事高效,成绩优异。
即便他兴高采烈地完成了什么事情,本来笑呵呵地想跟父母炫耀一番,却发现肖忆早就捷足先登,轻松完成了他努力许久的成果。
初中、高中……对方像时刻罩在他头顶的金钟,让他疲惫、窒息、嫉妒、怨恨。
终于,他高考失利,而他这个“哥哥”却早以A城名校毕业生的身份在A城一家享誉海外的国际软件公司打实了基础。
父母自此彻底对他失去了信心,连从国外唯一几次的视频电话也是直接招呼肖忆见面。
也是从那时起,肖恒渐渐将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事情归咎为肖忆的出现,完全发展成和肖忆相反性格的人。
对方夺走了他生活中所有的重心——
他想要的关注度,他想要的成就感……
就连那在完成一件事情后可怜巴巴偶尔膨胀一下的虚荣心也被同样参与后的肖忆成功粉碎。
这个人就是他的克星。
连年的记恨终于如溪流般汇成声势浩大的怨毒海洋。
5年前肖忆被卷入X城的那场特大火灾,自己的母亲几乎闹出心脏病,为此还特地把对方接到国外接受最好的医治。
肖恒记起自己几年前一次不小的车祸,母亲都没有那么担忧过。
一些狠毒的念头不是没闪过脑海。
但他知道,有些底线,自己终究是无法跨越的。
顶多在那条线边缘逗留泄愤——比如今夜的纵火。
然而即便如此,上苍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差点酿成的惨祸给了他良心重重一击。
他知道火灾中无人送命,但重伤有两人。
倚在二楼墙壁许久,他才恍惚地重新直起腰身颓然迈步前行。
先前他已经提前打听好那两个伤员的病房,这会儿犹犹豫豫寻到一个人房门前,透过门板上玻璃窗往灯光暗淡的室内看。
那个受伤者已经侧身睡着,腿部打着厚实石膏,看上去就很难受的样子。
无言凝眸,肖恒原地伫立了许久也没有动弹。
之前在雪地里还没有那么鲜明的感触——
但现在的他,却有种浑身被冷意侵袭的错觉。
**
魏卓炎和一帮战友回到消防局时已经将近凌晨3点。
草草换下衣服洗漱,魏卓炎站在洗手池边,一边呲着牙瞄着前方镜面一边用冷水蹭着面上乌黑烟渍。
晋洋在他身边瞅着他那花猫脸,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手上动作没停,魏卓炎一边继续蹭着脸一边瘪着唇哼哼道:“怎么着,没见过帅哥。”
闻声,晋洋哧了一声,笑意不减地耸肩:“还帅哥呢老魏,奔四的人了。”
“说的我特么跟快挂了似的。”魏卓炎也跟着咧开嘴。
“不然你以为呢,家里都有老婆热炕头了,孩子也不远了,那点自恋就收敛收敛。”心不在焉地一句话,晋洋却没注意到身边魏卓炎表情不易察觉地僵了僵,兀自沉默下来,不动声色地将脸上烟迹全部蹭掉,讪讪地洗着手上残留的乌色。
“最近火情挺多,洗澡什么的都利索着点。”晋洋瞄了眼洗漱间上挂表,漫不经心吩咐。
“你队长还我队长?”魏卓炎笑着伸肘撞了下晋洋肩膀。
往旁边踉跄了两步,晋洋摇着头笑得愈加烂漫。
正胡侃着,晋洋像突然想起什么般一拍脑壳:“哦对了卓炎,有个事儿差点忘了跟你说。”
“嗯?”心不在焉地收拾好自己,魏卓炎拿了洗澡用具便打算风风火火进公共淋浴间来个速战速决冷水澡。
“你媳妇儿之前往局里打过电话。”
正要往公共淋浴间走的魏卓炎脚步一滞。
“她说打不通你手机还什么的,貌似有很重要的事情。”
“……”
晋洋兀自说完等回音,却感觉自己那话像是石沉大海,半天没人应。
不解转头,他注意到魏卓炎跟石雕一样立在原地,似乎还没消化他之前给他的讯息。
站那儿看了一会儿,晋洋叹了一声,玩笑着伸手往魏卓炎脸前晃了晃:“队长大人,什么情况,您这是累傻了?”
“……”
“还是想媳妇儿了?”晋洋露出个坏笑。
“行我知道了。”朝晋洋敷衍地应了一句,魏卓炎顶着张入墓般惨淡的脸进了淋浴间,弄得晋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那我任务完成了哈,别回头你媳妇儿怪我话没带到。”
“放心。”里屋传来魏卓炎阴沉声线,“她决不会怪你。”
——以后,她大概也没机会怪跟他有关系的任何人。
☆、05偶遇
**
车内暖气很足,肖忆脸色却还是如浸入冰窟。
冷热交替的细腻雾气像是描绘古典画卷在窗面勾勒团团朦胧。
窗外雪意丝毫没有消减之意,凌晨的马路上更是冷清一片,昏黄街灯如浮光掠影,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弥散在后方漫天雪色中。
肖忆侧眸,视线没有焦点地飘在外面,掠过一幢幢蹲在暗影中如鬼魅的建筑。
就那么失神地看了一会儿,他垂眸掏出手机。
屏幕上的未接电话显示着“肖恒”两字,肖忆划开锁屏,兀自沉吟。
点开对方姓名,他大拇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移动。
半晌,终究是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他仰身靠上后座,疲惫地捏着眉心。
他这个弟弟自从成年以来就没少给他找麻烦。
肖恒高考失利后,借着父母人脉,不少人给他介绍过工作。
有些工作真心不错,但这野心勃勃的小子每份工作干不出3个月便会莫名其妙辞职,弄得最开始把他推荐出去的人很没面子。
一来二去,再没人敢给肖恒介绍工作,对方便像是脱缰野马,大街小巷神出鬼没,打扮也开始走极端,恨不得洗剪吹杀马特搅和成一锅粥炖了。
说还说不得,对方固执若牛,认定的事情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反悔。
自从来到这个家,肖忆也不是觉察不到对方对自己的偏见和敌意。
为了和这个弟弟和睦相处,他在为人处事上处处为对方着想,忍让,包容,甚至不惜一切地在暗地里给对方帮忙。
但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反而把这一切当成他在父母面前费尽心机博取关注的戏码。
肖忆不是不明白对方的心理,换个角度,如果自己亲生父母突然带回一个陌生人并分出去对他的爱,他也难免腹诽。
对方的赌气,任性,肖忆都一一像个大哥那样容忍下来。
小时候肖恒闯祸,他会一声不吭地替对方把责任扛下,然而那野马一样的小子不仅不明白他的心意还经常变本加厉地闹腾,非得弄到一发不可收拾为止。
成年后,对方唯一的改变便是——惹的祸已经不是摔个盘子打个架那么简单。
对方暗地里赌博、去夜店鬼混,甚至有几次,肖忆司机严天撞见那小子和几个狐朋狗友大晚上勾肩搭背从V城最乱的西区晃悠出来。
西区晚上治安奇差就不说了,尤其是做肉体交易的地下黑店比比皆是。
最开始发现时,肖忆很严肃地警告对方却被那小子以不屑的口吻控诉“你以为你是谁”。
然而即便如此,每每闯了祸,这小子的小跟班还能硬着头皮给肖忆打电话让他帮忙收拾残局。
一来二去,肖忆也终于冲破自己容忍度极限。
有几次他狠下心不管那臭小子,几星期后肖恒身边的跟班就能像是讨天王老爷救命般找到他这里让他救急。
一般到了这种地步,那倔强小子不是遍体鳞伤地快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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