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依赖》第3章

严天这会儿鼻息似乎有些凌乱，时不时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
肖忆辨识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在哪儿？”
“马上到您门口了。”严天回应。
“好。”立刻起身，肖忆大步流星迈到门边扯了大衣胡乱裹在身上，“现在就去公司。”
严天驾车载着面如冰霜的肖忆抵达公司时，楼下已经停了几辆消防车和救护车。
鲜明的蓝红光线将整个街区映照地鬼界般奇谲，周遭拉起的黄线外挤着不少围观群众。
厚实雪意丝毫没有逼退众人，拍照的拍照，议论的议论，相当热闹。
大衣下摆被劲风吹得乱舞，肖忆和严天毫不犹豫地躬身从黄线下穿过，旁若无人地向前方救护车方向疾奔。
一个守在黄线边的消防战士注意到这边越界而来的两人，立刻冲上前横臂拦住：“抱歉先生，这边危险，请您退到黄线后面。”
侧眸瞄了眼那消防员，肖忆朝对方点了下头，皱眉镇定解释：“消防员同志，被困的是我员工，麻烦您通融一下。”
“为了您自身安全，还是请您退到黄线后面。”那男人盯着肖忆，恳切地抿了下唇，“请您理解下我们工作。　”
虽然心急如焚，肖忆立在冷风中朝前方救护车方向望了眼，也没打算脑热地再往里冲。
伫立片刻，他再次朝那消防员点了下头，配合地退到黄线外。
耳畔时不时传来前方雪景中急促的嘶喊指挥声。
肖忆凝眸观望着，脸色异常深重。
严天在旁边看着肖忆那专注目色，体贴地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漫天皓雪像是要将那男人掩埋，劲风撕扯着他发梢引得一片群魔乱舞。
然而对方却如冰雕般一动不动立于原地，像是要彻底融进周遭雪景。
舞动的火舌在肖忆眸中肆意燃烧。
他看着前方那熟悉场景，只感觉心下一阵一阵隐隐刺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感俨然快将此刻的他彻底压垮。
胸口那道骇人伤疤似乎又隐约躁动起来。
他细腻地眯起眼，凝重的眸俨然一片石灰色，几乎被汹涌而来的记忆吞噬。
前方不断有消防员或架着或抱着或背着伤员从大楼中赶出。
肖忆视线定在那一个个英勇利落的英挺身躯上，眼神愈加苍茫。
像是跨越了时间，凌乱的思绪若触手般一点点拨弄着那堵纸做的记忆墙，生生要引出那压抑许久的情绪。
然而正兀自沉吟间，视野中，一个身型健硕的消防员忽的横抱着一个女人瘫软的身躯冲出。
肖忆定睛望着那人怀中的身型，努力辨识了片刻忽的脸色一变。
☆、03线索
像是受惊小兽，女人瘦弱身躯紧紧缩在那消防员怀中，几乎被整个包裹起来。
远处肖忆已经认出那女人正是自己助理——纪依。
虽然很想越过周遭keep　out的警戒带前去查看伤员情况，但明白自己这会儿进去只会扰乱消防进程，肖忆控制着躁动神经，立住没动。
视野中，纪依被迅速抱到救护车边。
然而刚被小心翼翼地护着坐上救护车沿，那倔强女人却像是揪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突然迅速伸手，死死拉住那要转身离去的消防员胳膊。
肖忆看到那还戴着防毒面具的消防员被拽得生生一滞，扭头似乎很困惑。
纪依精神相当崩溃，双手祈求般拽着那消防员制服愣是不松手。
在警戒带外挪动了下脚步，肖忆面部一点点皱起。
这场灾祸在他公司发生那么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念及此，正当肖忆打算重新尝试穿越警戒带时，前方那被纪依拉住的消防员却没有急急离开，而是转身面向她，伸手摘下自己的防毒面具，垂头似乎在跟她沟通什么。
滞在人群里，肖忆眯眼观望着前方情况，猜想对方应该在尝试安慰纪依。
然而连连几次劝说，纪依还是始终没松手的意思。
那消防员倒是相当耐心，他慢慢蹲下，仰头跟坐在救护车沿的纪依认真说了些什么。
好一阵子，那女人面容才终于舒缓了些，哆哆嗦嗦松了手。
看她情绪稳定下来，那消防员利索起身，冲纪依友好点了点头才重新大步向身后冒火建筑冲去。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真切，但肖忆勉强能辨识出那是个身材修长动作敏捷的男人。
目送对方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冲入火场，肖忆怔忡地立了一会儿。
5年前的某些记忆片段忽的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
火焰的烧灼声，紧张的指挥声，伤员痛叫呻｜吟声，匆忙消防员扛着水枪救火声，还有……
——小伙子，撑住，别晕听到么？——
——保持清醒，冷静点，我们能出去的。——
还有——
那个人深沉而坚定的鼓励声。
没错。
那个他苦苦寻了5年的男人也是消防员。
正是因为对方，他才能侥幸虎口脱险。
只不过当年的他还在X城，不幸遭遇那场罕见的特大火灾，最后被对方救出后因为伤势严重，转移到A城大医院才得以保住性命。
胸口也因此烙下那鲜明印记。
他昏迷了整整3个月，醒来时便已经被当时在A城的父母强行送到国外进行进一步治疗，最终错过了寻找救命恩人的最佳时机。
等到他身体状况勉强稳定下来，已经是一年后。
虽然这段时间他坚持不懈地托人打听国内X城参与当年火灾救援的消防员情况，但搜寻结果不尽如人意。
视线重新落在纪依身上。
对方已经被等在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送上车，准备和先前救出的几个人一起送往医院。
肖忆就那么浸在周遭交替绚烂的救护车光线中，神情复杂地观望着大厦顶层在雪夜冒着浓浓黑烟的窗口。
现在的他看到这些舍己为人的消防员，心下总翻涌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浓厚情绪。
最重要的是，虽然已经5年过去，但他对当年那场灾难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当时险境中自己的绝望，不是身上的病痛，而是——
那个人低沉圆润若深泉的声线。
当年的他刚22岁，困在那座大楼一处狭窄暗道已然被烟熏得神志不清。
记忆中唯一残留的只是自己趴在一个宽实后背上的情形。
下颌抵在对方肩窝，虚软双腿被身前男人两条结实臂弯牢牢护住。
对方没戴消防帽，被汗水浸染的发梢服帖地裹在颈子上。
肖忆能看到对方颈上有几道粗糙的旧伤疤。
对方长什么样子他终究不可知，也记不得对方是如何将自己救出去的。
只有对方那些鼓励他的话刻印在脑海，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而如今来到V城，他始终没有停止对X城的关注。
这么些年过去，屡次搜寻无果，他几乎已经开始考虑也许当年那个人已然殉职的可能性。
永杰大厦的火势终究被控制，肖忆公司的员工也幸运地全数救出，除了两个腿部受重伤的员工，其余人只是擦伤，并无大碍。
和严天一起抵达医院时，肖忆负手在长廊等待所有员工全身性检查。
期间，他在走廊拐角处重新定位了纪依。
那个女人此刻正站在一条长椅边，表情激动地握着一个男人双手，连连点头，恳切道谢。
立在转角，肖忆视线落在她对面露出苦笑的男人身上，注意到对方正是先前劝说过纪依的消防员。
在拐角立了一会儿，肖忆无意识地向那边走动，没一会儿便抵达纪依身侧。
还在朝消防员频频道谢的纪依注意到肖忆瞬间，脸色忽的一变。
立刻收敛之前有些疯癫状态，她尴尬地看着肖忆，唇角挤得泛起虚白：“肖总。”
看着面前女人对自己敬畏三分的样子，肖忆免不得苦笑一下：“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领导对自己嘘寒问暖，纪依免不得有点受宠若惊：“哦、我没事，肖总不用担心。”说到这儿，她才忽的想起什么般立刻转向站在自己另一边的救命恩人，“对了肖总，是他救了我——”之前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的圣光表情又浮现出来，纪依看着那消防员的眼神已然有些痴狂，“真得感谢他！”
忍不住就又伸手拽住那消防员胳膊，纪依真恨不得把这人永世捆在自己身边。
肖忆转首，视线落在一直站在旁边十分安静的消防员身上。
对方比他高大概半头，脸上被火场乌烟瘴气熏得漆黑，但那双黑沉沉的眸却鲜亮异常，让肖忆瞬间有种灵魂被攫获的错觉。
凝视着那沉着男人，肖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