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兽儿文集》的士司机与乘客

    大约晚上八点钟的光景，的士司机张先生按照乘客李女士的要求在一栋楼的楼道口停了下来。依照常情，一路脸色凝重，两臂交叉于胸前，偶尔还鼻喷粗气的李女士在这个时候应该付款下车才对，可令张先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女士忽然用力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去，对着楼道指名道姓的大骂起来，什么‘黄米’啦，破鞋啦，骚货啦，用词都极为难听，楼道里的灯也好像受到她声音的震动似的相继亮了起来。
    张先生劝阻李女士几次无果，直到她把身子缩回来咕咚咕咚喝水时张先生才问：“你这是怎么啦？为何发如此大的火？”
    李女士喘着粗气骂道：“这个臭不要脸的，勾引我男人，今天我就是来骂骂她，出出气的，好让她在这片儿呆不下去，丢人现眼！”
    张先生劝解说：“哎！这种事情还是看开点儿吧！别把自己给气坏喽！……那这样，你最好把车钱付了，还要继续拉活呢，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你呀！”
    李女士冷冷回道：“急什么，倒好像我不给你钱似的！”
    张先生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然……你下车吧！钱我不要了，真的是耽搁不起。”
    李女士从兜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往前座上一摔，说：“先押在这儿，一分钟五元，多退少补，行了吧！”
    张先生笑笑说：“那……那这样吧！你先下车，我往后倒一倒，稍微离开点，一旦楼上扔下个坛坛罐罐的把车砸了，你还得给我修车不是？”
    李女士觉得有理，就说：“那好，可别离远喽，若有人下来打我，你就赶紧报警，机灵着点儿哈！”
    就这样，李女士下车，张先生把车倒了大约十来米，熄了火，开启车内小灯，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新理的平头干净利落，再配上新白衬衣和暗红领带，就更显得英气十足了。
    前车窗外，李女士正挥舞手臂，指着也不知哪个窗子，跳着脚地破口大骂，活像一只发怒的母老虎，弄得临近几栋楼的住户都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张先生盯着李女士的样子感到有些嫌恶，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该如此撒泼，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想悄悄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又瞟了一眼那张百元大钞，遂拧转钥匙发动了车子。
    就在此时，从楼道里忽然窜出一男一女，也不说话，径直向李女士扑过去，只一拳就将李女士打倒在地，还没等李女士爬起来，那女人怒吼一声扑上去与李女士厮打起来，男的也在一旁助威，瞅准时机踢上一脚，地上的女人间或发出一声惨叫，听上去像是李女士。
    张先生看不下去了，按了几声喇叭，但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他接着把车灯打开，频闪了几下，那男的朝这边瞅了两眼，两位女士依然故我，继续厮杀，看那阵仗，等闲罢不得手，张先生只好使出杀手锏，大声喊道：“警察，警察来了！”那男的这才拉起那个女的踉踉跄跄跑进了楼里。
    张先生赶紧下车走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李女士，见她头发蓬乱，鼻子流血，衣服上还被撕开一道口子，其状甚是狼狈。
    “警察在哪儿？”李女士无力的问。“哪有警察，我是吓唬他们的。”“我不是让你报警的吗？”“报警？拉到所里做做笔录，再批评教育一顿，与你有什么好处！”“她们打人啦，打人啦！”“如果没有内伤那就算了，你俩扭打在一起，估计那女的也伤得不轻，再说你骂也骂够了，其实，也不该骂的那样难听，被骂急眼了，她脸上挂不住，还不出来打你？走吧走吧！咱们到车里去，我还送你回家。”
    李女士顺从的让张先生搀扶着挨到车里，又用张先生递过来的纸巾把鼻血擦拭干净，然后两眼无光的直视前方，无声地流下泪来。
    张先生从镜中看到李女士楚楚可怜的样子与方才跳脚骂街的样子相比真是判落两人，加之李女士凤眼肥唇，天生一付美人姿容，不觉心生爱怜，又想她那个丈夫有这般美妻在身边尚不知足，还要到处拈花惹草，也真真不是个东西，想到这里，张先生小心开口道：“唉！这种事情，要想出气，总得拉上个把兄弟姐妹，你这样单枪匹马，性子又像烈火似的，对方人一多，你怎能不吃亏！”
    “我又何尝不想？父母年迈，又无兄弟姊妹，娘家无人，谁能为我撑腰？……我是个居家女子，可以说为家庭付出了一切，可换来的又是什么？是什么？是负心，负心！”李女士说到这里，竟委屈地嘤嘤哭了起来。
    远处、近处不时传来关窗户的声音。
    “好了好了！想开点儿，人一生能有多少顺心的事呢！不过都在努力活着罢了！天色已晚，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一听这话，李女士圆睁凤眼含恨说道，“哼！那个家我一天也不想呆下去。我宁愿沿街乞讨，宁愿四处流浪！”
    “嗨！这又何必呢！两口子的事从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如今正在气头上，冷战几日慢慢就好了，犯不着这样！……或者回娘家呆两日消消气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娘家，离此有百十里地呢！哪能说回就回，再说就我现在的心情，这样的狼狈模样，没得惹父母生气伤心！”
    张先生再瞅一眼李女士，心想：“也确实如此，头发蓬乱，衣服又脏又破，哎！这可咋办呢！”不觉手指在腿上敲了几下，忽然试探着问：“要不，帮你找个酒店住下？”
    “平白的去花那个瞎钱，况且我又不是个挣钱的人。”
    说到这里张先生有些生气了：“哎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痛快话，都陪你一晚上了，还要我怎样，啊？真是愁死了。”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了，似乎都在冷静地想心事。
    “我看，”还是张先生先开口了，“还是回家吧！你想想，你这样大闹天宫似的混闹为了什么？还不是太在乎你们之间的感情？假如你心如死灰，要么离婚，要么任由自己丈夫胡为，……要么放任自己，可是你今晚的行径，完全是不惜一切代价打击来犯女人誓死保卫自己婚姻的……那个什么……壮举，哈哈！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解释？所以，听我一句劝，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多想想你丈夫待你的好，原谅他这一次，让他知耻而后‘善’，……回家去吧！”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李女士终于平静地开口道：“好，好吧！谢谢你！……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