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范闲没有想到的是,父子俩在这座叶轻眉曾经住过的小楼上聊了很久,皇帝始终没有提让范闲改名,认祖归宗的事情。
范闲心中暗自嘀咕:“这皇帝老子,亲口在满堂的朝臣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又把自己喊进了宫里,难道不是跟自己说认祖归宗一事?”
这种事情,皇帝不说,范闲也不会主动去问,父子两个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
直到一个常年在太极殿当差老太监寻到这里,在楼下请见。
皇帝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瞬间挂上了戾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聊天的体验了,却被一个该死的老太监打扰了雅兴。
范闲是他所有儿子中最满意的一个。
大皇子太直。
二皇子太伪。
太子太软。
三皇子就算了,还太小,看不出什么来。
唯独没有姓李的孩子,嬉皮笑脸,放荡不羁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干实事,干大事的心。
被逼着去了一趟北齐,肖恩死了,沈重死了,上衫虎废了,还顺手拉回来了庄墨韩的全部藏书。
回来之后,春闱士子闹事一事,更是处理的完美无瑕。
深受自己和陈萍萍的宠爱之下,大权在握,却从不插手太子与老二之间的争斗。
更不用提在悬空庙的三楼,一人力敌两位九品刺客,最后要用胸膛挡住刺向自己那一剑时候的无悔身影。
皇帝对范闲的评价很中肯,做事不择手段,却又有着一颗忠厚之心,实为国之重才!
皇帝的脸色虽然不好看,心里却知道这老太监是为何而来。
今日太极殿议事本来就是他安排下去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和范闲聊天会是一件很愉悦舒心的事情,一时忘了时间。
范闲看着皇帝脸上戾气慢慢的消失,到平静,再到忧思。他知道接下来皇帝要说的话才是今日见面的主题。
只见皇帝用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揉掉了那一起的忧愁,换上了一张笑脸,轻声说道:“坐在这个位置上,便一天都空暇不下来。只不过是和你聊了一会天,那帮庸才便等不及了。什么事情都要朕来拿主意,朕要他们有何用!”
范闲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国事要紧,如果陛下还想聊天,臣……我在此处等着陛下便是。”
演戏还是要演全套,范闲就算心中再嘀咕皇帝差到了极点的演技,此时也该是一个劝谏的忠臣。
“你说的对,国事要紧。朕今天喊你来,一是为了叫叫你,二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皇帝接过范闲的话来,直接说道。
范闲内心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刚才还在笑话皇帝的演技差,一句话的功夫,自己就被套进来了,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皇帝用了“商量”儿子,已经给足了范闲面子,范闲唯有兜着:“为陛下分忧解难,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
这一次,范闲的自称又变回了“臣”。
“今年雨多,多地出现了灾情,排涝救灾,安抚灾民的银两还有很大一块空缺,需要从内库里出。朕需要你提前去南边掌控内库,你意下如何?”
从太极殿的老太监来了之后,皇帝总共说了三句话,三句话没有一句提到范闲的身世,却已经明确的告诉了范闲:“国难当前,所有的事情都要给民生社稷让路。”
换一句话说的话便是:“尽早下江南,身份的事情以后再说。”
皇帝一句“国难当前”便把范闲所有的选择全部堵死了。他不敢有任何的不同意见。
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的失望之色,幽幽说道:“臣遵旨。”
随后,脸上又挂起了一丝故作轻松的笑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为陛下赚回多多的银子。”
皇帝看着如此表现的范闲,不禁的有些心疼。
真是个好孩子,奈何你又是她的孩子,我……为父目前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你的身份,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皇帝轻轻的拍着范闲的肩膀,“国事为重,是你的跑不掉,不用太过于着急。”
范闲稍一沉默,脸上的笑容逐渐展开:“我懂的,陛下放心。”
见到范闲放开了心结的笑容,皇帝也松了一口气,“嗯,这里是你娘以前住过的地方,你再待一会吧,我先去了。”
在范闲的躬身目送之下,皇帝的身影越行越远,小楼之上,只留了范闲一人。
坐在小楼的台阶上,范闲仰头望着天空之上飘着的那几朵白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抿了一下嘴唇。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是一个怎样的心情。
失落?有一些。
轻松?更多一些。
生为父还是养为父这个问题,对于范闲这具装着民主思想的身体来说,与这个世界有着不同的观点。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范闲再去头疼了,有人比他更头疼。
爬起身来,范闲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拾级而上,越是接近顶楼,范闲的心里越是平静。
其实范闲与这个世界并不熟,尽管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七年了。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就算是在这里待上一百七十年,一千七百年,他与这个世界依旧是格格不入。
直到入京之后,第一次与“父亲”范建的对话,自己的赚钱大道已经被他那未见过面的娘亲给提前走过了,他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从那时候起,叶轻眉便是范闲唯一的心灵慰藉,直到他打开了叶轻眉留下的箱子,看到了里面留给自己的信。
要说范闲真正的亲人,唯有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拥有着与自己同样的思想的女人。
父亲?
范闲从小就没觉得自己有父亲。
踏在楼上厢房的木板上,范闲很平静的四处打量着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直到他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的笑意。
这副画像,他曾经在皇帝寝宫的床头看到过,当时他还有些想不明白,在与嫔妃行那生理大事的时候,墙头上挂着另一位女子,不觉得尴尬吗?
合着,那一天这幅画是他那皇帝老子故意拿出来给他的看的,这幅画挂在这里才是合理的。
看着画中的女子,范闲的心头不由的泛起了一丝的冷笑,这就是皇室,这就是他的父亲,哪里来的真正的感情。
不由的,一句话莫名的出现在了范闲的脑海之中,信中的第一句说的就是范闲的由来:借种。
是的,范闲是借种而来,画中的女子,从来未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动过情。
范闲的目光盯着画中女子侧脸中将能瞧见的方寸眼眸,那眸子里的神情看似平静,却总像是蕴藏着更多的情绪。
就像她在信中所说的:“她很孤独,很孤独。”
“是啊,那种孤独的滋味我懂,但自从知道了你的存在之后,我便不再孤独了。”
范闲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随后,叹了口气,范闲缓缓的坐了下去,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画中的那个女子。
范闲听过很多人对叶轻眉的评价,在他心中,最接近事情的,他认为是在北齐上京城外西山绝壁山洞中,肖恩口中的那个形象。
柔软,悲惘,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与依恋,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对苦难的同情,还有改变这一切的自信。
“如果你还在,我们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你还活着,那该多好。”范闲看着画中的女子,轻声的自语着,“你说过,你来过,看过,玩过,当过首富,拔过老皇帝的胡子,就差统一天下了,也算是轰轰烈烈,可怎么就没能照顾好自己呢?”
“我也来过,看过,玩过,却从来没有自由过,如果你还在,我是不是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说着,说着,一丝淡淡的咸味,告诉范闲,他流泪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的眼泪是什么味道的。
舔了舔嘴角,范闲眼角含着泪花,嘴角微扬,对着画中的女子继续说道:“话说,你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大箱子,带着一个瞎子便能混的风声水起,身边还收了一堆的小迷弟,我一个大男人却要在这里受这种委屈?我是不是给您老人家丢人了?”
“老娘啊,这还真怪不到我头上,谁让我是从你肚子你肚子里出来的呢?身边这么多为了我好的叔叔辈人,儿子我真的很难做啊。”
“相比起您老人家,我做的可就差远了,不过啊,有一点我能做到你却做没有做到。最起码我能照顾好自己,我这条命是您给的,谁也拿不走。”
“老娘,我马上也要走上你的那条路了,咱一个有着领先先进千年之久的只是储备,总不能老被别人牵着走是吧?”
范闲肆无忌惮的说着一些毫无边际的话,一个九品的武者,这点的自信他还是有的,要是说有宗师级别的人在这监视,范闲也认了。
“老娘,我走了,等我混出来名堂来了,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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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范大人今日离京,早已成了京都众人的谈话之资,不论是酒馆茶肆,还是深宅大院,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没有认祖归宗,本就不正常,但如果是他们崇拜的这个皇子是要远赴江南,是为受灾的民众而义无反顾,那这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京都之外,也不知有多远。
三皇子畏缩地掀开厚厚船帘,望着范闲说道:“哥,吃饭了。”
之前范闲是三皇子的老师,现在也是三皇子的哥哥,三皇子可是真正见过范闲狠毒时候的,被他父皇直接安排到了范闲的身边,爹不疼,娘不爱,他哪里还敢嚣张。
范闲回过头来,望着那个**岁大的孩子,笑容里带着一股子阴寒:“殿下的作业做完没有呢?”
“做着呢,正做着呢。”小孩子不都是这么解释的吗!
有诗为证:“烟花三月下扬州。”
正值阳春三月之际,范闲的船队已经到达南边的颍州。
颍州地处大江之北,恰在无数山川环抱之中,往东则是江南富庶之地,西北望去,便是庆国中枢的京都要地,这处州治距庆国最繁华的两处所在都不遥远,又恰在渭河与大江的交汇处。
按理说,虽然颍州城河两岸的高山峻岭带来了交通上的许多不便,但河运在侧,交通中枢之地,依理讲,应该是商贾云集,一片繁忙,民生安乐才是。
可落入范闲的眼中,如今的颍州城却显得有些破落,并不是景物如何黯淡,宅屋如何老旧,只是街上行走的行人面色沉闷,浑无生气。
就连城外的码头上,也不怎么热闹,沿着庆国河道上下来回的船舶,大部分选择了去下游的码头停泊,而舍弃了此处,码头上只是零落停了几艘船,这便显得其中有一艘八成新的大船格外显眼。
之所以颍州会变成今日这等模样,一怪天,去年大江发了洪水,冲垮了上游的堤坝,黄浪直灌原野,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冲坏了多少房屋。
幸亏灾后天气冷的快,没有发生大的疫情,但是这般伤筋动骨的折腾,也让整个颍州都显得死气沉沉起来。
二怪官,这任颍州知州乃是当年的天子门生,却没有沾上圣天子的半点福份,整日就只知道在州城里做威做福,巴结上峰,欺压商贾百姓,莫说修葺河道,就连一般的治安都维持不了,只知苛捐杂税收着。
而且一直相传,这位知州大人与河对面丛山之中的山贼有些瓜葛。如此一州之牧,自然民生凋零,商旅潜行,正经商人躲还来不及,谁还敢留城中。
三怪贼,颍州人民风彪悍,自古便有扛起锄头对抗官府的光荣传统,如今摊着这么个鬼官,下河上山的穷苦百姓自然越来越多。
不过今年以来,事态似乎出了许多变化,那位颍州知州被监察院四处驻州城巡查司请去喝茶,如今仍在监察院的控制之下。!
这样的颍州,正是范闲所到达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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