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旅程》第6章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莫感觉自己的心不住地下坠。他终于知道自己整天不妙的感觉是什么了，他后悔今天下山的决定了，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带燃回去山里。他无助地看向燃，却见燃是一脸平静。
“燃。”莫伸出手，期待燃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递过来让自己握住。
“……”燃看着身边和自己一样的红发人，没有回应莫。
“燃是我族的少主，岂是你等罪孽深重的人所能直呼的！”一旁的红发人呵斥着。
“别装傻，你就是我族的仇人！”又一个男人大喊着。燃听罢，身子一颤。
“当年就是你屠了少主所在的那个山寨！”燃听罢，身子仿佛软了下来。
“燃……”莫本能地不去想燃是什么族少主，也不管自己是谁。莫依旧喊着他，语气间的祈求满是希望听到回复的声音。燃听着，莫说话何曾带过如此情绪。此时此刻，他也想忽略掉身边的人和事，和莫一起回去从前。可是，能回得去吗？
“保护好少主！杀了他！”其中一个男人一声令下，四周的红发人都出动了。但是他们却被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剑法给废倒在原地。看着和自己一样红发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抱着自己被挥断的手筋和脚筋撕心裂肺地喊着“少主快走”。燃只觉得自己心里的什么情绪被抽了出来。
“为什么？”燃轻轻地问，声音大小却像是在问自己。
莫却听到了。仇恨曾让他悟出出手即置人于死地的招数，他这些年沉浸修炼，就是为净化自己的心境。此刻他不知道如何阻止这些陆续出现的红发人的行动，他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制止，面对对方的杀招，他能准确地脱身已经很难，出于无奈，只能一个个废了他们的行动。不然离开不了这里的，就是自己。
莫担心更多的红发人出现，一鼓作气用剑风挥开所有人，拉上燃，背上他逃离。他要回家，他要带燃回家。他真的很后悔带他出来。尽管现在晚了，很晚。
不知道背着少年飞奔了多远，周围早已是深深的山林。阳光照不进，仿佛夜幕早已降临。
“停。”和自己当初一字直截了当的话，还有一样冰凉的语气。莫只觉得山林的温度突然变得很是刺骨。
但是他没有停下，依旧带着燃在树林中穿梭着。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带着燃回家。
“停下！”燃一边吼叫一边挣脱着，不管莫此刻已用轻功带着他飞到了树林一般的高度，此刻他只想挣脱，莫无法稳定住他，险些让他掉下去。
莫担心燃掉下去，只能落地。刚一碰地，燃便立马挣脱了莫的控制，离莫远远的。
莫带着燃奔了很远，第一次想要主动想说点什么，却只剩喘气。只能静静地看着燃，希望找到以前活泼的阳光的，那个自己认识的燃。但是没有。他从来不知道，曾经那个难以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小蚂蟥，竟是如此容易从自己身上脱离下来。一瞬间很是心痛。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莫心里一颤，无言看着燃，燃低着头继续说着。
“当你救下我的那天开始。我每天都克制自己不要想那之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一直都想安安静静过着日子，仇恨对我来说，一直都不是我所应该学会的。”
莫听着他这么一说，胸口起伏更剧烈。几乎激动得想要一把拉过燃。可是伸出的手却被燃一把打下。
“但是今天，我看着自己的族人，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弃之不顾。我记忆里从小到大的一幕幕，都是这样亲切的人陪伴在我身边，我那些快乐的日子都是和他们在一起。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还有亲人们……当我再度看着自己的族人倒在你的剑下时，我发现我根本不能放下这些，我是少主，而你毁掉了我的族人，毁掉了我的家！你知道吗？我的家人我的一切都没了！”
莫伸出的手，颓然无力的垂下了。他何尝不知道燃此时的感觉，这是当初他曾经历过的，曾切身体会过的。他真的不想燃走到自己这一步，但是该来的，还是回来。他无力阻止。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要毁了这一切？”燃几乎是吼着喊出这些话，仿佛要震动了整个寂静的山林。
“……”莫发过誓，不再提过去的事情，所以他只是随着喘气，微微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以前自己族被灭的事情，他不愿再提起，因为那对于自己也是撕心裂肺的。自己的恨早已同当初的杀戮而逝，他现在心中最重要的燃。他不能没有燃。
“你说啊！我有权知道这一切！”燃还没有说完，却见身旁一阵风拂过，不知道多少红色的身影冲向了莫。
而没过多久，这些身影都在自己面前到底惨叫。和自己一样的红发，和自己家人一样的亲切面孔……
燃只觉得现在胸腔充满着恨意，对莫怒目而视。而莫则眼神柔软，毫不避讳和他四目相对。燃多希望莫此刻的温暖眼神，不是出现在当下这样的背景。
此刻他们两个都站在仇恨的两端。只是燃不知道，莫早已经放下了仇恨。他现在只是单纯怕燃离开。他不知道红发人还有多少，他不想杀了那些人，因此废了他们的行动，是一个习武之人本能的选择。
“燃，走。”莫觉得不能再等，索性一把背起燃，准备继续带他往回家的路上走。
“停下！”燃用一把短刀抵住了莫的后背，莫身子一僵，骤然停下，放下了燃。燃的短刀很锋利，在莫的背上划下了一道的血口子。
莫转过身来，眼里尽是害怕。燃当他是在害怕死亡，但是莫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发现以前的燃已经完全离他远去了。就算他们回到家里，他们也永远都回不去了。
燃的短刀刀尖此刻抵着自己的胸口，莫松了口气。换上以前燃所熟悉的柔和眼神看着他，丢下了手中的剑。
“燃。”
燃没有回答他，眼里尽是酸楚，却夹杂着仇恨。
“燃……”
莫此时喊自己的语气满是从未有过的乞求。
燃只感觉眼中有什么东西好像止不住，要滑出来。
“燃。”
燃的眼瞳骤然换上惊恐，心中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只见眼前的人抱紧了自己，手中的短刀燃还来不及收回，已然没入莫的胸口，深得只剩下刀柄。
“莫！”燃开始大哭，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他推开莫，却见莫虚弱地扯了下嘴角，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带你去看大夫，咱们回镇上。”再远也不管了，什么仇恨什么少主的责任。他不要这样。燃大哭着蹲下身子准备背上莫，却被莫阻止住。
“你原谅我。”莫颤抖着嘴唇。
“我不原谅你。”燃疯狂摇着头，泪水花了他的脸。
“听我说。”莫的声音已经不是很大了，燃狠狠点着头，却滴下了不少泪水。
“我已经放下，过去了的，早就不想去想了。”莫从刚才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后悔。后悔从来不和燃多说话，后悔不和燃解释这一切，后悔总是不怎么搭理燃，后悔自己一直以来的修炼，却不能修出和燃永久的缘分。不过这些年，和燃在一起的日子，对于已经毁了燃的一切的自己，够幸福了。
燃哭得已经吐不出完整的音节了。
“真……丑。”莫的手抚上了燃的脸庞，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只给眼前的人。
“但……喜欢……”这是莫最后的一句话。
燃哭尽了力气，仿佛试探一般吻上了莫的脸颊，无力地挪了几步，走到一个受伤的族人面前。
“当初他为什么屠寨？”作为少主，他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他…他是我族世仇的子嗣。”被问到的族人战战兢兢，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少主。
世仇？和自己一族敌对的还有哪个族？不正是十几年前被自己族人给全族灭口的那一支么？
燃惨笑。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他不管身后族人的呼喊，小心地背起莫，往家的方向走。
“我给你做好吃的，我再也不想出山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重啊。”
“你刚刚背我跑那么远，不累吗？”
“咱们回家休息吧。”
马上要入夜，山风很凉。但燃依旧能感觉到，莫的身体传来的温度。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走了一段路，燃感觉很吃力，但是还是想努力背莫回到家里。要赶快回去才行。但是莫的身体却从燃的背上滑落了。
燃倒地正对上莫惨白的脸庞。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了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