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珠记》第74章

惜叶看着顾卓成，那个身影象一股甘泉滴入了心间，前日在密室里那一瞬间的感觉又清晰地浮了上来，此时，她多么希望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但是，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却是让他独自离去。
“娘，让他们走吧”惜叶轻轻的声音让简夫人有些意外。惜叶上前扶起芮芝道：“姑娘，别再回夏夫人那里去了，要不你就在韩府陪陪我好吗？”
芮芝害怕地看看简夫人，冲惜叶摇摇头：“韩小姐，我还有几家远方亲戚可以投奔，就不打扰你了，你自己保重以后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简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们道别，想起顾卓成已在白鹿洞书院里住了数年，听竺夫人说起过，年节时从不回家，再看惜叶对他们没有一丝敌意，而亲如故友，心下已经对事件的来龙去脉猜得了几分。她向韩老爷望去，见他的脸上也是一副明白的模样。
黎白羽将顾卓成和芮芝送出了韩府。夜风吹拂着街上宽阔的青砖路，落叶在墙角轻轻的推移，星星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可以摘得，几丝俏皮让府门前的三人更加觉得酸涩。
黎白羽将马儿的缰绳递给顾卓成，与他们一起走出了很远。到了城郊，已经不得不分手了，顾卓成拍拍他的肩道：“黎弟，回去吧，他们在等着你。”
黎白羽望了望前面的田野，苦笑道：“我真想和你们一起走掉，这样，就不必再回去，受那些难堪了。对了，顾兄，你打算去哪里呢，还是回书院去吗？芮芝怎么办呢？”
顾卓成摇摇头：“不知道，先到城里找个客栈住几天吧。书院那里，我迟早要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黎白羽觉得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无奈天色太晚，只得就此分别。他回到韩府，楼里的灯光多已熄灭，小厮将他领到一间客房中，退了出去。
躺在这间房里，黎白羽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自己是以韩府的“准女婿”的身份住在这里，便觉得床下都生了刺一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韩老爷和简夫人早早地过来，又来问了他一些这几天的事情，他敷衍着答了几句，出逃一般离开了韩府，回枢密院去了。
这一日，黎白羽在院中查阅了一天宗卷，刚刚回到自己府里的书房，突有门房来报：“黎大人，令尊令堂来见”
黎白羽吓了一跳，迎出门去，果然见黎老爷和姚夫人外面走了进来。姚夫人满面春风，笑道：“羽儿，你可好吗？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娘天天都念着呢”
黎白羽心下默道：“好？有什么好的，自打从京城殿试回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一件事不是让我如坠了深渊。”然而面上却只能强作欢颜，将爹娘迎进正厅，唤丫鬟端上茶来。
黎老爷在厅中的挂画前看了一阵，回到椅中坐下：“羽儿，我和你母亲今天来，是为了一些事情。本想派人将你叫回丰城去商量，不过念你刚刚上任上久，就出去了好几趟，在枢密院里也没坐上几天，再叫你回去，又会耽误不少公事。所以，我们就过来了，顺便也看看你的新府。嗯，这府虽不大，倒也是一处雅静的好地方，在这里，你该静心的待上几年了。”
简夫人在一边微笑应道：“是啊，羽儿如能再成了亲，我们就更可以放心了”
黎白羽吓了一跳，心中一下预感到他们的来意，神经顿时绷紧起来。
果然，简夫人站起身来到他旁边坐下，声音变得轻柔：“羽儿，前些日子惜叶出了点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简夫人的意思，也送到了咱们府上。我看，你俩年纪也都不小了，又这样有缘，不如就趁着中秋，将亲事办了。我和你爹已经准备好了，下周就将聘礼送到韩府去。”
黎白羽脸色变得煞白，默默不语。姚夫人没有得到希望中的回应，热情顿时熄了多半，脸上的笑容也淡淡收起，她站起身来，俯看着黎白羽：“羽儿，娘早就告诉过你了，这桩亲事是板上钉钉，你别跟我说不愿意。惜叶被顾家劫走，你去将她寻了回来，如果不是你俩有缘，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如今，韩府只等着我们把日子定了，你最好打起精神来，将惜叶好好的迎娶进门，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知道了吗？”
黎白羽望着姚夫人的神色，只得胡乱应了。此时，小厮来报晚餐已备齐。坐在席间，黎老爷告诉黎白羽，这段时间他将去一次京城，将他婚事的请帖送发给众多的官府友人。
天色已全黑了，黎白羽坐在书房的窗前，久久没有倦意。惜叶的心与顾卓成走近了，他已经在回江州的路上，将这件事情看得清楚。只是，这桩从他小时候就已经定下的亲事，如今是那样固不可破的逼在眼前，加上顾家与韩家旧恨之上又添了新仇，惜叶与卓成，他们两人心中那点小小的涟漪，在这些铜墙铁壁面前，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毫无冲破的可能。
顾卓成那夜离江州，带着芮芝向庐山奔去，一路上夜风呼呼地在两人耳旁掠过，马儿在月光之下象一支离弦的箭，穿透了夜幕。
清晨到了庐山，顾卓成找了一家酒楼，点了几样简单的早点，两人坐了个临窗的位置，默默的吃完后，一时却想不起来该去哪里。顾卓成自然是要回书院去，他心里已有打定的主意，只是带着芮芝，却是万不能再迈进书院当中。
天色尚早，马儿跑了一夜，也累得乏了。顾卓成望望楼外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对芮芝道：“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在韩府里，你说你还有几房亲戚可以投奔，他们是在哪里呢？”
芮芝眼里泛出的泪光，垂了头道：“那不过是为了应付韩小姐的话，我哪里来有什么亲戚，我娘死得早，父亲将我卖到顾家，这些年，顾家就是我的家。父亲早已搬到不知哪里去了，即使还在，我也不能回去。”
顾卓成微微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窗外的浮云。
卷二　第八十六章　伊人远去亲事近
第八十六章　伊人远去亲事近
两人默然地坐了一会儿，酒楼中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有店小二吆喝着从他们桌旁走过，喧闹声中，他们象两个世外的人，突然落进了这个陌生的角落。
顾卓成看了看芮芝，低声道：“芮芝，我在庐山还有些好友，我想把你送到一个友人家里去，暂时住上一阵。你看如何？”
芮芝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花：“就听顾公子安排好了。”
顾卓成沉吟了良久，终于没忍住一路上的疑问：“芮芝，惜叶的事情，我该好好谢谢你，只是，你前几年是为什么被关进那间密室里面？”
芮芝叹了口气，目光迷离：“为什么？顾公子，说起来这是我的一件伤心事，顾都尉那时刚刚袭了你父亲的职位，就对夏夫人提出，要纳我为妾。夏夫人倒是真对我好，由我自己的意思办。我执意不肯，惹怒了顾都尉，就将我关到那里面去了，想逼我就范。幸亏夏夫人见我不见了，知道是顾都尉做的暗事，逼着他将我交了出来，所以，我在那里待了几天，就又回到夏夫人房中。”
顾卓成眉头深锁，望着远处延绵的山峰，半晌才开口：“芮芝，这次带累你不能继续待在我娘身边，只能找个别的地方。我在北方也有几个旧友，本想将你送得远些，但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马上要去办，没有很多时间来回，只能让你在这庐山暂且安身。这里离丰城也没有很远，你住到我友家中后，没事不要外出，小心碰到顾府的人。他们都是认识你的。”
芮芝含泪应了。顾卓成带她离开了酒楼，向城南而去。
到了城郊一个小小的院子外面，顾卓成勒停了马。马儿的嘶叫声惊动了院中的人，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见了顾卓成，惊道：“顾兄，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顾卓成上前说明了来意，不过隐去了那些复杂的故事，只说芮芝是以前认识的旧邻居的闺女，家败无处可去。
鲁长丘打量了芮芝一番，疑道：“顾兄，你怎么想到让她到我家来做事？你也知道，我家不过是个小作坊，用人也不是很多。你与黎白羽那么交好，他家多个丫鬟可不算个事的。”
顾卓成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芮芝拘谨地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鲁长丘是顾卓成自小的玩伴，家里有个织布的作坊。作坊原是在丰城，与黎白羽家的布店常有往来。鲁长丘的父亲虽不是读书人，却也看重儿子的读书长进，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