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等三年》第3章


'正文 皇后'
他说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我便也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心中默默地想着,12岁,快要嫁人了吗?上一世的12岁遥远地几乎再也记不起,那时好像也曾默默地喜欢过什么人,同桌的男孩儿还是班长,在记忆中已经是个模糊的影子。不自觉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挺直的腰板,消瘦的身材,身量还没长开。想来,在我那个年纪的时候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孩子,可是如今以我30几岁的高龄,他,我未来的夫君,只是个小屁孩儿而已。但是,又何妨呢,心不会再为任何人动,身体本就不再是自己的。嫁人,于我也不过是换个房子住住而已。
心里刚刚隐隐的伤痛还没有过去,却无法停止回忆,于是只有抓住眼前的事情占满脑子。费扬古,除了那个董鄂妃的弟弟之外,似乎雍正的岳父也叫这个名字。四阿哥,雍正做皇子的时候不就是四阿哥。早已淡然无波的心,忽然有了一丝紧张,我要嫁的人难道是用雍正,费扬古的女儿应该就是雍正的皇后。我的天,这饶是我穿越之后想过各种可能中也不会有的,我以为我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儿,只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以我的死气沉沉定不会得宠,我就继续我发呆等死的日子好了。即便是嫁到皇家,不受宠的妃子或是不受宠的福晋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清静度日就是了。可如今,我今后居然会是大清的国母,这让我情何以堪,我今后还能过我以为我能过的日子吗?不受宠虽是必然,我却能躲开我的责任吗?脑袋,要炸开般的疼着,这是这一世醒来之后的第二次如此头疼。
回到席间落座,我忽然又想起,这位皇后好像不是个长命得,只活了50来岁,不像乾隆他娘那么能活。这算是所有事情里最好的消息了,可是想想即使是50岁,距离我现在也还有近40年的光景,比我上辈子总共在世的时间还要长,这日子可如何过下去啊,再次寻了短,会不会对历史有什么影响呢,我苦笑着,有又如何,我寡情到连爹妈都不顾的人,如今还会去考虑历史走向吗?还是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古代的自杀该是个什么样的方式?服毒,不知道哪里去弄药,上吊、跳河、割脉,天天有丫头跟着,即便寻了机会,也会被立即抢救。到底怎生是好呢,边想着,脸上居然不自觉地凝出一抹笑意,一个求死不得的人苍凉的笑,可是其中却也有几分真实的轻松,因为这个想法这么的无害,让我不会回忆,不会伤痛。猛然意识到,即使是在想着寻短的各种方法,这也是我再世为人之后,第一次由衷地笑,哪怕是在笑自己的无奈。
生日席什么时候撤去的我浑然不知,当听见阿玛的声音时,我才意识到人群已经散尽,我正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正首端坐着我的阿玛和额娘。阿玛一如既往的威严中透着慈祥,问我今天是不是开心,还想要什么礼物。端起在在他们面前惯常的笑脸,低声地回着话。说了几句,他忽然站起身问我:“今天和四阿哥,可曾说过话?”我应着是,他满意地笑笑对我说,你额娘还有话和你说,便给了我额娘一个提示眼神之后离去。
那个和我上世年纪一样大的女子,身上却透着我从不曾拥有的过宁静和慈祥,拉着我手说:“丫头长大了。9月间就该送你入宫了,你什么也不用多想,守着你的本分,好好伺候德妃娘娘,过年的时候,寻个机会,四阿哥会跟皇上要你,等着指婚就是了。你是从宫里嫁出去的,额娘到时候没法送你出门。”说着,语气居然有些哽咽。
悄悄抹了下泪又接着说:“四阿哥和你自小就认识,断不会亏待了你,你以后的日子定是不错的。只是,你也成了大富大贵人,额娘和你见一面怕也是不易了呢。”
说着又开始掉泪,我心里并无太多的感情波动,只是看着她真心的伤心,想起老妈知道我离婚之后也是这样的隐忍落泪,不免又忆起上一世的伤怀。平日里不去碰的伤痛,今天第二次被揭起,而忽然得知自己想要的死水般的日子也并非如同想象,不禁也悲从中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额娘抱紧了我,我也无意识地抱紧了她,仿佛只有抱紧她才能觉得踏实。就这样抱头痛哭开来,哭的气都不太够用时,猛然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啊,古代人都是这么不合常理吗?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又知道嫁的好不会被欺负,即使之后不能常见面,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今天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哭的如此如丧考妣。
额娘看我停止哭泣,拉正了我的身子定定地看着我,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这性子我是放心的,断不会生事,只怕你苦了自己啊,我们做女人的,有些事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这才回望她的脸,眼神里闪过的一抹凄楚,终于有些懂得这一哭所谓何来。嫁女儿的不舍和着自己一生和别人分享丈夫的苦楚,只是寻这个机会一起爆发罢了。
心中暗叹,额娘啊,你倒是白白替**心了,饶是我的夫君再三妻四妾也不会伤我分毫,我忧心的只是,我难道日后真的会是皇后,而皇后这个角色却绝不是我希望的,我只想做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色,然后在岁月里了却这本来就莫名其妙重头开始的新生,这万众瞩目的皇后可如何才能不被注意呢。额娘又嘱咐了几句宫里的规矩,为人老婆的本分,有些疲倦地让我早些安置,自己却颓自坐在那里发呆。走出正厅没进回廊的阴影里,悄悄望着她,想起前世的我。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困扰,如果我生在这个年代或许倒是好事,哪怕三妻四妾,他也仍是属于我的,而不会从此再无瓜葛。也会如额娘这般酸楚,但总还有些活下去的希冀。
那一世我最不堪忍受地,从不是牺牲,从不是背叛,在我莫名和时代有些脱节的道德观里,甚至不会为这些而恨。
那让我决心离去的伤,并非人人以为的委屈,而只是,从此萧郎是路人。
是的,那让我最最不堪忍受的只是我们从此成了路人,路人。
'正文 夫妻'
所谓生日派对的那个夜晚,我回到房里无声地哭了一个晚上,那在前世仿佛都流干了的泪就这么汹涌而来势不可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泣,却无法阻止自己落泪,想起来练字来打发这无法忍受的伤感,却又怕扰了紫儿他们休息。辗转着一夜不成眠,第二天一早眼睛红肿地几乎睁不开,紫儿诧异地看着我,却不多话,只是拧了热帕子给我敷在眼睛上,慢慢舒服了很多。让紫儿铺好宣纸继续写字,这是唯一能令自己的平静下来的方法。
一遍遍写着所有能记起来的美好的诗句,虽然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然而,却执拗地下笔写着:“将进酒,杯莫停。”“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擎苍,右牵黄。”抑或“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甚至最后写道开始写:“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仿佛,要把从小到大,所有学过的读过的,或豪迈或美好的诗词全部默写下来,却一再回避那不停在头脑中涌现,只要提笔写下就会让我落泪的字句。不能忘记,我至少可以不去面对。
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个故事,一个为情所苦的人向一老僧求教,如何放下。老僧不语,只是给他拿着的杯子加水,直到水溢出,开水滚烫,那人丢开了杯子。老僧说,疼,便会放下。而此时此刻,我还不够疼吗?为何还是如此放不下。无意识地想着到底怎样的疼痛才能让我彻底放下,手中却仍在写着什么,眼前有些模糊起来。不知觉地写着:“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而一滴泪两滴泪就这样滴在刚刚写好还没有干的字迹上,慢慢晕开,直到夫妻二字模糊到再看不出模样。
是啊,同学,同事,朋友,恋人,夫妻,亲人,我以为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这样一步步走来地牢不可破,却不曾想,却在成为我以为最该亲密无间的夫妻时终于戛然而止,终成陌路。如果从不曾走到夫妻一步,我与他或许仍是朋友,一起经历这么多,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无可替代。然而,我们成了夫妻,至亲而又至疏的夫妻,于是我被替代了,却再也不能回去。如果早知道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我多么希望,我一直是那个一路陪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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