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冷尘香》第90章


看到她如此明媚的笑容,江逸云心旌荡漾,忽然想到那夜转瞬即逝的叩门声,犹豫了一下,轻轻道:“你告诉我,那天晚上来敲门的人是不是你?”雪拂兰脸颊绯红,低头不语。
江逸云柔声道:“为什么不等我来开门,你就走了呢?”
雪拂兰有些不安,轻轻道:“我怕打搅你休息……何况,何况,当时那么晚了,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我……我害怕……”
江逸云完全可以闻到她呼吸时辽静的芬芳和说话时口中的幽香,心跳起来,出神地注视着她,恍惚只觉她并非尘世中人,那一种飘忽,那一种空灵,都宛如来自别的世界。
穆犹欢驻足回廊之中,冷峻的脸上流露出少有的敬畏之色。紧闭的房门无声开启,门后飘出一个模糊的嗓音:“王爷有请。”他闪身进屋,房门又轻轻掩上。
一架巨大的屏风将屋子隔成两半,屏风上画着傲霜欺雪的寒梅,屋内清香四溢。
他躬身朝屏风后那个岿然不动的人影拜了两拜,眼角瞥见屏风后还有一个婀娜的倩影,心中明白,静静地垂下头。无论置身于何地,总有一扇屏风将他和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隔绝开来,多少年来,他总是站在屏风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屏风后一直无声无息,他大气不敢出,耐心等候。二十年过去,他早已被训练得坚忍不拔,内敛克制。
良久,屏风后终于有个低沉的声音道:“你总算回来了。”这声音与往日迥然不同,急促、焦躁,仿佛带着一丝不满。穆犹欢心里震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那个声音接着道:“听说最近你迷上了郁姝曼的女儿,是真的么?”穆犹欢悚然心惊,默然无语。
屏风后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样着迷?”
穆犹欢犹豫了一下,道:“也不知为了什么,我见了她就觉得神摇意夺……”屏风后那人淡淡道:“她很美?”穆犹欢呐呐道:“谈不上很美……”屏风后那人漫不经心道:“哦,那她一定特别得很,否则也不能叫你乱了心绪……”穆犹欢不敢作声。
屏风后那人端起一盏茶,慢慢啜了两口,道:“老头子近年来一直在调查我,他是越老越精明,难保什么时候不会发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你派个人盯住他,必要时……”
穆犹欢心里一惊,道:“孩儿明白。”
屏风后那人缓缓道:“控鹤坛始终是我的心腹大患……听说皇甫德仪久染沉疴,若有良医,定可少受些罪……”
穆犹欢心领神会,道:“孩儿会安排的。”屏风后那人满意地点点头,道:“十几天前,江逸云去过寄畅园,你可知道?”穆犹欢道:“知道。”屏风后那人道:“是为了什么?”穆犹欢道:“据说是为了舒意晴之事。”屏风后那人冷笑一声,道:“舒意晴已死了两年,现在才找江逸云,未免太迟了些吧?”
穆犹欢道:“孩儿也有所怀疑,只是……”屏风后那人道:“不管是否有证据,江逸云和老头子混在一起,对我们决没有好处,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穆犹欢道:“是,孩儿明白。”
屏风后那人慢慢道:“好了,你下去吧……”
穆犹欢躬身告退,时值黄昏,回廊中斜阳匝地,映照四堵,金碧辉煌。他却眉心紧皱,脸色阴郁。
江逸云采药时,一条毒蛇窜出来咬伤了他的手,他疼得一激灵,身体顿时滑落,半空中勉强提一口真气,脚尖在岩壁上一点,稳住身形,缓冲下坠的速度。但毒性太强,他只觉全身的精力立刻涣散,身子急剧下落。他本能地伸手抓住突出的岩石,然而头晕目眩,根本看不真切,摇晃了一下,终于还是跌落下来,尖锐的岩壁剐碎了他的衣服,全身血痕累累。
他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幸好未伤及性命,但四肢百骸仿佛都要散架了似的。他竭力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的伤口,但是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雪拂兰惊呼着向他奔来,他已完全失去了知觉,脸色发青,眉宇间透出一种可怖的灰紫色。雪拂兰脸色煞白,又惊又怕,趴在他身边,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那毒血的颜色就像变质了的死鱼流出的肚肠的颜色。
雪拂兰把他背回山洞,为他清洗伤口,敷上草药。他毫无知觉地躺着,脸色铁青,四肢僵直,脉息大乱。一种极度的恐惧攫住了雪拂兰,她恐惧地盯住他,暗暗祷告着,生怕死神会一阵风似的把他卷走。她惊惶而痛苦地等待着。等到第二天清晨,天刚放亮,微弱的光线射进洞中,异样的反光映射在他脸上,他可怕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仍一动不动,声息全无。
山洞外已有鸟鸣啁啾,那细碎的声响在她听来不啻洪钟大吕。洞里沉寂得像一个千年古墓,她怔怔望着无声无息的江逸云,感觉自己就是墓中的鬼魂。
又等了几个时辰,他总算脱离了危 3ǔ。cōm险,苏醒过来。雪拂兰喜极而泣,江逸云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别哭,别哭,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雪拂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哽咽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江逸云轻轻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死呢?我心里惦记着你,就是阎王爷亲自来了,我也不肯走的……”雪拂兰含着眼泪笑出了声,江逸云抬手为她拭泪,怜惜道:“看你累的,眼睛都肿了……”雪拂兰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开心得浑身发抖,忽然道:“你一定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
一阵新的眩晕袭来,江逸云重又闭上了眼睛。雪拂兰很快就带着一只山鸡回来了。她悄悄地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看他是否睡着了。当她弯下身来,她散开的头发便垂落到他的胸膛上。他感觉到她在身边,便睁开眼睛,笑了。她轻轻把手抚在他眼睛上。他心里泛起一阵无法遏抑的柔情,可同时越发感到眩晕得厉害。夜幕降临,他开始发高烧,无法入睡,眼睛一直随着雪拂兰走来走去,有时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在微睡中感觉到他周围发生的一切,而这现实又和发烧所引起的幻象交融在一起了。
雪拂兰不停地把浸湿的罗帕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吃东西。他渐渐地安静下来,沉沉睡去。由于过度劳累和担惊受怕,她疲惫不堪,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初升的阳光射进山洞,在雪拂兰脸上打着转儿,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熟睡未醒的江逸云脸色已完全恢复了正常,欣喜若狂,提起药筐,蹑手蹑脚地走出洞去。
阳光照亮了群山,溪水已被朝霞染得通红。
她伏在溪边洗脸漱口,蓦闻空中一片衣袂声响,仰头看见一片闪闪流动的银光,仔细一瞧,却是十几根流星锤,这一片银光闪电般当头击下。耀眼的银光,强劲的风声,再加上铁链挥舞时发出的叮当之声,声势端的惊人!银锤卷落,霎时间将她紧紧困在中间。
她眼波一转,看见了八个银衣人,均是紫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灼灼。飞舞的银色流星锤,加上脚下不停移动的银色的人,交织成一片亮闪闪的银光,雪拂兰已感到一阵眩晕。
这些银衣人脚步繁沓,如走马灯般转着圈子,她定了定神,注目良久,突然凌空飞起,试图突出重围,不料她身形方动,这一圈银光亦冲天飞起,如云海翻腾,转眼又将她困在当中。这八人凌空虚踏,如行云流水,显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雪拂兰自知失策,只得飘然落下。本已飞起的银光同时交剪而下,几乎将她身形淹没,同时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
从方才八人的身法,雪拂兰已看出这八人功力深厚,非同一般,而且配合默契,无懈可击。她凝神观察他们的身法,却看不出一丝破绽,简直滴水不漏,她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旋转着的八名银衣人渐渐放慢脚步,徐徐在她身畔移动。她右手一扬,长袖突然射出,突如灵蛇,这轻轻一扬,运力之巧,行气之稳,均已妙到毫巅。长袖向其中六柄流星锤卷落,但她几乎一出手就后悔了——长袖射出,十六柄流星锤不退反进,交剪纷飞,骤失目标。银锤飞舞,如波澜翻滚,汹涌澎湃,层出不穷。她被迫撤招,惊觉圈子又一次缩小,十六柄流星锤几乎可以同时击中她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她势必葬送在他们的锤下,为今之计,只能以静制动。
八名银衣人顿住脚步,手执银锤,纹丝不动。僵持许久,她渐渐觉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体力似有不支之虞,心中暗暗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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