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又如何》第12章


对于我的第一个休憩日,我想我应该还是会如之前在21世纪时那般作为——睡觉、逛街、通宵看。但鉴于在这个时代我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我会选择最喜欢的方式度过。
我回答说:“嗯。”
“嗯?”他声调微扬。
我淡定地道出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计划:“睡觉。”我连续早起送了五日的蜂蜜梨子,委实有些睡眠不足。我对睡眠不足的定义不在于自己一天能睡多长时间,而在于能否睡觉睡到自然醒。
“唔,”沈景怀沉吟了片刻,温软沉澈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很有想法。”
得到当朝一品大员沈大丞相的赞赏,我觉得自己的前途更加无量,应该能够在这段等待师兄将我接回去的日子里保住摄政王女儿的夫子这个不错的饭碗。
说起我的饭碗,我不得不对我的学生乐绫郡主表奖一番。乐绫委实是个聪颖的孩子,无论我给她念诗词歌赋,讲武侠传奇动漫故事,还是教她画素描油画工笔画漫画,她都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虽然因着她天生内敛的性子,从她口中我得到的反馈极少,但从她的笔端流露出来的东西,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劳动还是有所回报的。让我最为欣慰的就是,乐绫的寡言少语默默倾听着实让我有了纾解演讲欲的途径。
当沈景怀送我到家门口时,燥热的空气中突然有了丝丝凉风,这风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且愈演愈烈,带动着附近的树木狂魔乱舞。
我心里咯噔一下,从脚底油然而生起一股挥也挥不掉的恐惧。
我强自装作若无其事,出口的话却不由带上一丝颤音:“要,要下雨了。你,你回去会淋雨。要不,你今晚就宿在这里吧?虽然我这里不如丞相府豪华,但也算干净舒适,不会让你委屈的。”
他讶异地看着我,估计是没遇到过主动邀请他留下过夜的良家女子,或者是以为我和众多倾慕他的女子一般想方设法地勾引他。想到他会将我误会成那种女子,我的心里就有些酸酸的水流滑过。我想收回方才的话,进屋拿伞给他,让他回府。可想到今夜要独自一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整夜,那种恐惧让我的自尊心打了退堂鼓。
在他短暂的注视下,听着耳边的风声,我内心的忐忑无助和惶恐更加泛滥。我想我的眼睛泄露了我的思想,他收回惊讶,将手放在我的头上轻抚,一边安抚着我,一边说道:“好。”
我匆匆带他进屋,当我们的脚刚跨进东厢的卧房时,大雨点子争先恐后地砸向地面。
风雨萧索,有种鬼哭狼嚎的悲情,卧房里黑洞洞一片,我哆嗦着站在门口的沈景怀身边,不由自主地拽住他的衣袖,也不管他是否会将我视作水性杨花的彪悍女子,我鼓起被恐惧吓得快要完全躲起来的勇气,轻声道:“沈,沈景怀,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黑暗中,我看不清沈景怀是何表情,只是听到他的呼吸似乎一窒,但也仅仅是一窒,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声音便响了起来:“好。”
我没有仔细思索在这个女子视自己的名节胜于生命的封建社会,我和沈景怀睡了一夜会对我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其实,即便是我当时有那心思去认真琢磨了,对我这开放和保守各占一半的21世纪的少女来说,与一个男子和衣而卧在同一张床榻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景怀许是感应到了我此刻的不镇定,指望我带来一室光明显然是不现实的。他燃起一个火折子,找到烛台,将蜡烛点燃。
我拽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会趁我不注意将我撇下,留在这个恐怖的雨夜。
他淡定地任我作为,询问了被褥存放的地方,便自己动手取出被子铺床。
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这种简易粗糙的待客之道着实让我羞愧。然而,我却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松开沈景怀的袖子,像平时一般招待他。如果我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就不会开口留他过夜。
还好,沈景怀虽然贵为丞相,却不似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一般笨手笨脚。铺床的动作行云流水,给人一种恬淡安宁的感觉,仿若他不是在做如此琐碎家常的小事,而是在写行书画山水一般,有着泼墨的诗意。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着我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的手,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问道:“那个……可有洗澡水?”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微微蹙眉,“有凉的,没热的?”
难为他竟能读懂我简单迷离的肢体语言,足以见得他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果然是有些资本的,如此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着实是个人才。
他沉吟道:“那……我去冲个凉水澡。”
他瞅瞅我的手,又瞧瞧我的脸,示意我将手移开。
我知道自己这样死抓着人家的袖子委实不地道,我也想拿开,可……
我委屈地看看我的手,又憋着嘴将他望着,说:“手……麻了。”
沈景怀唇边的浅笑定格了。
须臾,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用空闲的那只手将我的手握着,轻轻地揉着那有些僵硬的手指。
我感到一股浅淡的暖意从指尖随着血液顺着神经传到心里,有什么东西似在破土而出,就像小虫子在心上爬过一般痒痒的。
我有些迷惘,傻愣愣地看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傻愣愣地瞅着他将我的手轻轻移下他的衣袖,傻愣愣地听他说他去冲澡,一会儿就回来,然后我又傻愣愣地在他的指引下坐在软榻上等他。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我一个愣神的功夫,沈景怀就回来了。而在这个愣神的过程中,我竟然没有因为自己在雨夜独处而瑟瑟发抖。由此,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呆傻也是良药。
沈景怀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回来,手里还提溜着他的外衫。他的视线在房里逡巡一遍,便走到橱柜前的衣架旁,将衣衫挂上。
我坐在床榻上,直愣愣地将他望着,心道,这位大神在我这个黄花大闺女面前穿成这般,还很是自然地晃来晃去,足以见得他对和女子过夜早已习以为常。
想想古代的男子凡是家世不错的,一般都是十三四岁就有通房丫头了。以沈景怀的官阶,即便他幼时家境普通,现今也该有一两房妾室了。
我这般思想着,沈景怀已经站在我面前低着头打量着我。见我终于注意到他,他抿唇一笑,犹如空谷幽兰静拨芬芳。
他将手放在我的头上,像抚弄小狗一般地摸了摸,说:“夜深了,睡吧。”
我点点头,脱下绣花鞋,和衣躺到里面。我枕着枕头仰视着他,问:“可以不吹蜡烛吗?”
他点点头,脱掉薄靴,也和衣躺下。
我侧身躺着,瞅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想着他此刻不知如何猜测我的人品,我忍不住解释道:“我怕雨夜。”
他眨眨眼,微微侧头看着我,以眼神鼓励我说下去。
“我的爹娘死在雨夜。”想到那个雨夜,我忍不住全身颤抖。满地满地都是红色的血,从胸口奔涌而出,汇成一条一条的溪流,与地上的雨水重合,分流再重合,汇成一滩一滩……他们在地上垂死挣扎,努力朝对方爬着,一步一步,艰难地爬着,不管头上的雨有多大,不论身下的水有多凉,不顾他们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我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看着他们被杀,看着他们爬向对方,看着他们握住彼此的手,指尖白皙,骨骼分明,却是坚韧地缠在一起……待强盗走后,待他们停止了呼吸,我才慢慢攀爬出去,爬过早已冷却的血,爬过失了本来颜色的土地……
我颤抖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颇有节奏地拍着,一下一下,慢慢地驱逐我的恐惧。
闭上眼睛,那夜的情景在脑中回旋,让我有些喘不过起来。我本以为会死在那里,却没想会遇到刘老教头儿。他将我带回组织,让师兄照料我,从此之后,我便成了师兄的小尾巴,雨夜必定会赖在他的床上。
朦胧间,我仿佛是在21世纪的家里,身旁温热的体温、身上轻拍的手以及耳边轻轻的呼吸都是师兄给我的依偎。我隐约听到一声浅浅地叹息,遥远而不可及,“你可是那个女子?希望不是……”
***
一夜好眠。
我醒来时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懒懒地眨巴眨巴眼,缓缓地向左向右转转脖子,又回到正中。
瞅着头顶上湛蓝的帐子,我的大脑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像,而这影像似乎是我将将转动脖子获得的视觉影射的短暂停留。也就是说……
方才……我似乎看到沈大神了。
我登时又将脖子扭向左边,瞅着近在眼前的美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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