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现形记》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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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只有八姨见事顶明白,听了他话,估量了一回,便说道:“据我看来,简直昨天的事都是他们串通了做的。你们想,我们这里的胡贵,他们那里的王福,为什么都在这一天跑掉呢?被贼偷了东西,委员就说是‘家贼里应外合’。被强盗打劫了,芜湖县反问:‘这伙强盗,你们认得不认得?’我想他们心上都是明白的,不过不便说出来就是了。至于我们这里几位却是自己不好,不遵他的告示。说明白是姓刁的叫拿了。我看来看去,姓刁的顶不是东西!四姨,我且问你,你们的王福可是常常到道里去的?”四姨道:“可不是!”八姨道:“姓刁的同他说话,他回来亦告诉过你们没有?”四姨道:“才搬到这里来的时候,王福天天到道里去,回来之后,有影无形,乱吹上一泡。近来这四五天里,人虽是天天出去,问他那里去,不说是道里,只说是看朋友。我们还笑他,怕只是刁大人跟前碰下来;再想不到会出这个岔子!这都是我们军门当初用的好人!”八姨道:“不要怪用人,这班小人本来没有什么好东西。怪只怪军门活着在世的时候交的好朋友!真好本事!真好计策!半天一夜,都被他一网打尽了!现在十个人当中,只空了我一个,不晓得还要想什么好法子来摆布我,料想是逃不脱的!”
这面几个人正谈论着,只听得外间也有人在那里吱吱喳喳的说话。八姨便问:“是谁?”老妈回:“就是大菜馆里的,刚才来过了,如今又来。”八姨便晓得就是刚才同局里师爷讲价钱那个细崽了。为他方才帮着出力,便掀开帘子招呼他。又说:“刚才辛苦了你了!”细崽道:“说那里话来!自己老主客,有了事应该帮忙的,不瞒太太说:这个局子开了不到一年,我们吃煞他苦了!名字叫警察局,就是保护百姓的。街口上站的兵,吃了东西不还钱也罢了,还说他是苦人出身。偌大的局子,局子里出来的老爷、师爷,摇摇摆摆,哼而哈这,走到我们大菜馆里,拣精拣肥,要了这样,又要那样,一个伺个的不好,两只眼睛一竖,就要骂人。再说说,还要拿局子的势力吓唬我们。我们伺候这些老爷、师爷,也总算赔尽小心了。他们的帐,我们本来是不去收的,好在赔亦赔得有限,乐得借此结交结交他们,以后凡事有得照应些。谁知好事没有落到:一个月头里,我们伙计送菜到西头黄公馆里去,路上碰见几个青皮①,有人说还是安庆道友一党呢,迎面走来,不由分说,拿我们的伙计就是一碰,菜亦翻了,家伙亦打碎了,还不算,还拉住我们伙计赔衣服,说是鲍鱼汤沾了他的衣服了。我们伙计不答应,要他赔衣服。彼此斗了两句嘴。他们一齐上前就是七八个,把伙计打了,又去报警察。等到店里得了信,找赶了去,倒说老爷叫人出来吩咐,派我们不是,打碎碗盏是自己不小心,一定要我们店里赔他们的衣服。我想大事化为小事,出两个钱算不得什么,便自认晦气,问他们毁了件什么衣服,等我看好了赔还他们。那晓得老爷竟一口帮定他们说:‘衣服不用看。你拿五十块钱,我替你们了事,不然,先把人押起来再说。’诸位太太想想看,天底下可有这个情理没有?因此我恨伤了,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当面答应他,回家打主意。当下老爷还把我们伙计留下做押头,我也随他去。我从局子里出来,一头走,一头想主意,不知不觉,碰在一个人的身上,猛可间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被我碰的那个不是别人,原来是我的娘舅。他问我:‘有什么要紧事情,如此心慌意乱。连娘舅到了眼前都不认得了?’我被他这一问,怔了半天,才同他说:‘街上非说话之所。’急忙回到店内,把始末根由告诉了一遍。娘舅听了,把胸脯一拍,说了声:‘容易,无论他做官的如何凶恶,见了咱总是让咱三分!’诸位太太,可晓得我这娘舅他是做什么的,能够眼睛里没有官?原来他自在教的。一吃了教,另外有教士管他,地方官就管他不着。而且这教士样样事情很肯帮他忙,真正比自己亲人还要来的关切,连着生了病都是教士带了医生来替他看,一天来上好几趟。我们中国人,随你朋友如何要好,亦没有这个样子。所以凡是我们娘舅一个镇上,没有一个不吃他的教。如今且说那一天,我娘舅听说我受了这个冤枉,马上同我说,叫我说是这爿大菜馆他亦有分的。‘如今店里的伙计被他们局子里抓去了,今天没有人做菜,没人做菜,生意就做不成。现在已经耽误了半天。赶紧把人放出来,耽误的卖买,就是要他赔也还有限。倘若到晚不出来,同他讲:我这爿店一共是十万银子本钱,一年要做二十万银子的生意。他弄坏了我的招牌,问他可赔得起赔不起。’娘舅交代了我这话,要我就去说。我想不如拉了娘舅一块儿同去。幸喜我们这个娘舅也不怕多事,就领了我同去。起初我们到局里,老爷都是坐堂,叫我们跪着见的。这回我一到局子门口,他们是认得我的,便问:‘五十块洋钱可带了来没有?’我说:‘没有。现在我们东家来了,有甚么话,请老爷问他罢。’他们进去回了老爷,跟手老爷又出来坐堂,叫我上去。我说:‘这事不与小的相干,该赔多少,请老爷问小的东家罢。’老爷问:‘东家是谁?叫他上来。’咱娘舅不慌不忙,走到堂上,就在案桌旁边一站。老爷骂他:‘你好大胆子!这是皇上家法堂,你敢不跪!’咱娘舅说:‘县大老爷的公堂才算是法堂哩,你这个局子算不得什么。就是真正皇上的法堂,咱来了亦是不跪的。’老爷被他这一说,气极了,问他:‘有几个脑袋,敢不跪?’他从从容容从怀里掏出一尊铜像来,又像佛,又不像佛,头上有个四叉架子。委员老爷一见这个也明白了,晓得他是在教。登时脸上颜色和平了许多,同他说:‘我这事不与你相干,用不着你来干预。’我娘舅说:‘我开的店,我店里的人被你捉了来,一点钟不放就耽误我一点钟卖买,半天不放就耽误我半天的卖买。我今番来到这里,问你要人还在其次,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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