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刻拍案惊奇》第96章


便。”报的人道:“咱们是府上来,见说秀才在此,方才也曾着人禀过知县相公
的。这是好事,知县相公料不嗔怪。”幼谦道:“我身命未知如何,还要知县相
公做主,我枉自写赏何干?”报的人只是乱嚷,牢中人从傍撮哄,把一个牢里闹
做了一片。只听得喝道之声,牢中人乱窜了去,喊道:“知县相公来了。”须臾,
县宰笑嘻嘻的踱进牢来,见众人尚拥住幼谦不放,县宰喝道:“为甚么如此?”
报的人道:“正要相公来,张秀才自道在牢中,不肯写赏,要请相公做主。”县
宰笑道:“不必喧嚷,张秀才高中,本县原有公费,赏钱五十贯文,在我库上来
领。”那过笔来写与他了,众人嫌少,又添了十贯,然后散去。
县宰请过张幼谦来换了衣巾,施礼过,拱他到公厅上,称贺道:“恭喜高掇。”
幼谦道:“小生蒙覆庇之恩,虽得侥幸,所犯愈大,还仗大人保全!”县宰道:
“此纤芥之事,不必介怀!下官自当宛转,”此时正出牌去拘罗惜惜出官对理未
到,县宰当厅就发个票下来,票上写道:“张子新捷,鼓乐送归,罗女免提,候
申州定夺。”写毕,就唤吏典那花红鼓乐马匹伺侯。县宰敬幼谦酒三杯,上了花
红,送上了马,鼓乐前导,送出县门来。正是:
昨日牢中因犯,今朝马上郎君。
风月场添彩色,氤氲使也欢欣。
却说幼谦迎到半路上,只见前面两个公人,押着一乘女轿,正望县里而来。
轿中隐隐有哭声,这边领票的公人认得,知是罗惜惜在内,高叫道:“不要来了,
张秀才高中,免提了。”就那出票来与那边的公人看。惜惜在轿中分明听得,顶
开轿帘窥看,只见张生气昂昂,笑欣欣骑在马上到面前来,心中暗暗自乐。幼谦
望去,见惜惜在轿中,晓得那晚不曾死,心中放下了一个大疙瘩。当下四目相视,
悲喜交集。抬惜惜的,转了轿,正在幼谦马的近边,先先后后,一路同走,恰象
新郎迎着新人轿的一般。单少的是轿上结彩,直到分路处,两人各丢眼色而别。
幼谦回来见了母亲,拜过了,赏赐了迎送之人,俱各散讫。张妈妈道:“你
做了不老成的事,几把我老人家急死。若非有此番天救星,这事怎生了结?今日
报事的打进来,还只道是官府门中人来嚷,慌得娘没躲处哩。直到后边说得明白,
方得放心。我说你在县牢里,他们一往来了。却是县间如何就肯放了你?”幼谦
道:“孩儿不才,为儿女私情,做下了事,连累母亲受惊。亏得县里大人好意,
原有周全婚姻之意,只碍着亲家不肯。而今侥幸有了这一步,县里大人十分欢喜,
送孩儿回来,连罗氏女也免提了。孩儿痴心想着,不但可以免罪,或者还有些指
望也不见得。”妈妈道:“虽然知县相公如此,却是闻得辛家恃富,不肯住手。
要到上司陈告,恐怕对他不过。我起初曾着人到你父亲处商量去了,不知有甚关
节来否?”幼谦道:“这事且只看县里申文到州,州里主意如何,再作道理。娘
且宽心。”须臾之间,邻舍人家乡来叫喜,杨老妈也来了。母亲欢喜,不在话下。
却说本州大守升堂,接得湖北帅使的书一封,拆开来看,却为着张幼谦、罗
氏事,托他周全。此书是张忠父得了家信,央求主人写来的。总是就托忠父代笔,
自然写得十分恳切。那时帅府有权,大守不敢不尽心,只不知这件事的头脑备细,
正要等县宰来时问他。恰好是日,本县申文也到,大守看过,方知就里。又晓得
张幼谦新中,一发要周全他了。只见辛家来告状道:“张幼谦犯奸禁狱,本县为
情擅放,不行究罪,实为枉法。”大守叫辛某上来,晓谕他道:“据你所告,那
罗氏已是失行之妇,你争他何用?就断与你家了,你要了这媳妇,也坏了声名。
何不追还了你原聘的财礼,另娶了一房好的,毫无瑕玷,可不是好?你须不比罗
家,原是干净的门户,何苦争此闲气?”辛某听大守说得有理,一时没得回答,
叩头道:“但凭相公做主。”大守即时叫吏典那纸笔与他,要他写了情愿休罗家
亲事一纸状词,行移本县,在罗仁卿名下,追辛家这项聘财还他。辛家见大守处
分,不敢生词说,叩头而出。
大守当下密写一书,钉封在文移中,与县宰道:“张、罗,佳偶也。茂幸可
为了此一段姻缘,此奉帅府处分,毋忽!”县宰接了州间文移,又看了这书,具
两个名帖,先差一个吏典去请罗仁卿公厅相见;又差一个吏典去请张幼谦。分头
去了。
罗仁卿是个自身富翁,见县官具帖相请,敢不急赴?即忙换了小帽,穿了大
摆褶子,来到公厅。县宰只要完成好事,优礼相待。对他道:“张幼谦是个快婿,
本县前日曾劝足下纳了他。今已得成名,若依我处分,诚是美事。”罗仁卿道:
“相公分付,小人怎敢有违?只是已许下幸家,辛家断然要娶,小人将何辞回得
他?有此两难,乞相公台鉴。”县幸道:“只要足下相允,辛家已不必虑。”笑
嘻嘻的叫吏典在州里文移中,那出辛家那纸休亲的状来,把与罗仁卿看。县宰道:
“辛家已如此,而今可以贺足下得佳婿矣。”仁卿沉吟道:“辛家如何就肯写这
一纸?”县幸笑道:“足下不知,此皆州守大人主意,叫他写了以便令婿完姻的。”
就在袖里摸出太守书来,与仁卿看了。仁卿见州、县如此为他,怎敢推辞?只得
谢道:“儿女小事,劳烦各位相公费心,敢不从命?”只见张幼谦也请到了,县
宰接见,笑道:“适才令岳亲口许下亲事了。”就把密书并辛氏休状与幼谦看过,
说知备细。幼谦喜出望外,称谢不已。县宰就叫幼谦当堂拜认了丈人,罗仁卿心
下也自喜欢。县宰邀进后堂,治酒待他翁婿两人。罗仁卿谦逊不敢与席,县宰道:
“有令婿面上,一坐何妨!”当下尽欢而散。
幼谦回去,把父亲求得湖北帅府关节托太守,太守又把县宰如此如此备细说
一遍,张妈妈不胜之喜。那罗仁卿吃了知县相公的酒,身子也轻了好些,晓得是
张幼谦面上带挈的,一发敬重女婿。罗妈妈一向护短女儿,又见仁卿说州县如此
做主,又是个新得中的女婿,得意自不必说。次日,是黄道吉日,就着杨老妈为
媒,说不舍得放女儿出门,把张幼谦赘了过来。洞房花烛之夜,两新人原是旧相
知,又多是吃惊吃吓,哭哭啼啼死边过的,竟得团圆,其乐不可名状。
成亲后,夫妇同到张家拜见妈妈。妈妈看见佳儿佳妇,十分美满。又分付道:
“州、县相公之恩,不可有忘!既已成亲,须去拜谢。”幼谦道:“孩儿正欲如
此。”遂留下惜惜在家相伴婆婆闲话,张妈妈从幼认得媳妇的,愈加亲热。幼谦
却去拜谢了州、县。归来,州县各遣人送礼致贺。打发了毕,依旧一同到丈人家
里来了。明年幼谦上春官,一举登第,仕至别驾,夫妻偕老而终。诗曰:
漫说囹圄是福堂,谁知在内报新郎?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卷三十王大使威行部下李参军冤报生前
卷三十王大使威行部下李参军冤报生前
诗曰:冤业相报,自古有之。一作一受,天地无私。
杀人还杀,自刃何疑?有如不信,听取谈资。
话说天地间最重的是生命。佛说戒杀,还说杀一物要填还一命。何况同是生
人,欺心故杀,岂得不报?所以律法上最严杀人偿命之条,汉高祖除秦苛法,止
留下三章,尚且头一句,就是“杀人者死”。可见杀人罪极重。但阳世间不曾败
露,无人知道,那里正得许多法?尽有漏了网的。却不那死的人落得一死了?所
以就有阴报。那阴报事也尽多,却是在幽冥地府之中,虽是分毫不爽,无人看见。
就有人死而复苏,传说得出来,那口强心狠的人,只认做说的是梦话,自己不曾
经见,那里肯个个听?却有一等,即在阳间,受着再生冤家现世花报的,事迹显
著,明载史传,难道也不足信?还要口强心狠哩!在下而今不说那彭生惊齐襄公,
赵王如意赶吕太后,窦婴、灌夫鞭田汀饣故堑馈笆彼ス砼恕保值朗恰耙?br /> 心生暗鬼”,未必不是阳命将绝,自家心上的事发,眼花缭花上头起来的。只说
些明明白白的现世报,但是报法有不同。看官不嫌絮烦,听小子多说一两件,然
后入正话。
一件是唐逸史上说的:长安城南曾有僧,日中求斋,偶见桑树上有一女子在
那里采桑,合掌问道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