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記》第50章


碇本Y方巾,双目含情,薄唇流朱,恐怕真是个女扮男装。“那如何罚你?”持稿纸的男子笑望文禾道。“懋中想如何?”文禾笑着将我拉进门。花娇娥看见文禾时本就吃了一惊,看到我又是一讶,悄悄往里间退了退。仿佛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位莫不是未来嫂夫人?”有沉静面容的男子征询道。文禾颔首说:“宋璎珞正是我未过门妻。”然后向我一一介绍屋里那三人,“这位是陈子龙,表字懋中。”果然是他。我感怀地看着他手里墨迹才干的稿纸,上前恭敬行礼。陈子龙赶忙还礼道:“见过宋姑娘。”文禾接着引那沉静男子给我说:“方以智,表字密之。”方密之?那么他的自号不就是浮山愚者?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块牌匾,道:“方公子,京师桃花渡三字可是足下所题?”“正是拙作。我与越然兄相识。”他露出一抹微笑。“这位小儒士,你且猜猜看。”文禾把我拉到那最后一位身边,轻笑道。小儒士?但见陈子龙在此,我如何不能猜出她来?我说:“儒士何其众,柳下春衫共。”柳如是闻言一笑,道:“我以后还是不着男装了的好!”说罢行一揖手。又待文秉文乘上来行礼,文禾方才看向花娇娥:“娇娥姑娘,好些时日不见。”花娇娥只得走出里室阴影,出来对着文禾和我万福一个:“见过文公子,宋姑娘。”“我今次来也是为了给你送一个人。”文禾说着,看向门口。彤戟往旁边一让,身后的清歌便慢慢走进雅座屋门。她微垂着头,没什么表情。“清歌?”花娇娥看着她,又迟疑地问文禾,“文公子这是……”“既然你已到长洲,我便把她交给你了。他日勤之若至,清歌便得与他重逢。我将清歌照顾得不好,还请见谅。”文禾一拱手。“不敢当,公子既然已经决定,那小女子便谢过公子了。”她欠身回礼,走到清歌面前,“清歌,我们先出去吧。我为你安排住处。”清歌终是抬眼看了文禾,那神色既哀伤又茫然。继而对他行了一礼,转身随花娇娥出了门。室内沉寂一刻,文禾对陈子龙说:“方才听到懋中兄的赋文,最近写了不少新的?”“乃是旧文。写来送给柳儒士,她向我讨的。”他指指柳如是,“这等风花雪月,我如今已没有笔墨来写了。”众人闻言,神色皆沉暗下来。文禾说:“少年绮丽堆叠,到了仓惶年长之时,总是要变的。”“文公子自京师至南都,他人得此境遇都会失意落拓,你却愈发精神,忙于收集古书典籍,这倒让我等佩服了。”柳如是笑笑说,“只可惜我手里并无珍藏,不然必定送与文公子。”那还不容易,我心想,将来你把你老公的绛云楼送给文禾就万事大吉了,反正就算不送给文禾,也会烧干净。文禾待说什么,门外忽然又进来一小二,跑到他身边耳语几句。文禾便对众人道:“在下与珞儿失陪片刻,抱歉。”在众人颔首之际他便带我离开了雅座,跟着小二往三层去。彤戟悄无声息跟在五步之后。在行至一厢房门口时,小二对门内道:“主人,文公子宋姑娘到。”然后推开门让我们进去。原来里头是这酒楼的老板。文禾回身对彤戟说:“但请在外等候。”彤戟点点头。这厢房里坐着一位老者。花白胡须,织锦缎袄,脸上皱纹如同叶脉,像是经受过沧桑之态。小二在我们身后把门由外关上了。文禾走上前跪拜:“义父。”我随他拜。但听老人温和地说:“都起来。”文禾跟我起身,恭敬站在老人侧,说:“义父没在宅中,却在这里。孩儿本打算稍后去拜见的。”“我老头子等不及,反正无事便自己溜达过来了。”他慈爱地看着文禾,接着又打量我一番,“宁超信中描述不假。怪不得文起兄要那般得意,璎珞姑娘可了了我和文起一桩大心事!”原来这就是宁超和宁蔻儿的父亲宁远昶!他可是文禾救命恩人。“伯父称璎珞就是了。”我疑惑,“我哪有了二位伯父什么大心事?”“文禾在文家排老大,他若不婚,文秉文乘也不可婚。他今有了你,文秉文乘也得解脱,你说,是不是了了大心事?”宁老爷子含笑道。“伯父说笑了。”我见他不拘玩笑,也放松许多。“你们京师之事我也了解一二。文起兄说你们成婚之日不会太远了。到时璎珞入文府夫人位,红珊也纳了妾,兵荒马乱经年,文禾你就别再总往外跑了。”他又说。“孩儿不纳妾。”文禾面无表情。宁远昶无声注视他一刻,然后问:“你还在记恨红珊的姑母?”文禾不回答。“姑母?”我困惑地看宁远昶。“这么说璎珞还不知道?文起不是说你已经和盘托出一切了么,文禾?”宁远昶敛了笑容,“你不说,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也不够磊落?”“孩儿并未感觉自己何不磊落。”他生硬回答,“过去事了,只会徒增麻烦,何必再提。”宁远昶不理他,只转过脸来认真地对我说:“璎珞,红珊的姑母便是当年的那稳婆。”我惊异地睁大眼睛。文禾便是因此对红珊态度冷淡的么?“那稳婆疯病去世之后,文起自觉行为也有不妥。几年后一对逃荒夫妇来投靠那稳婆,却发现她已经过身。那夫妇便是稳婆的弟弟、弟妹,两人终是病饿交加不久也过世了,文起在京中做官,陆氏正在长洲省亲,得知此事,便收留了红珊。”宁远昶看了文禾一眼,“弱冠之后文起方才告诉了文禾他的身世。文禾本与红珊脾气投和,自小也宠爱这小娃儿,自弱冠之后,便日日疏远。终有一日红珊犯了过错,烧毁文禾几页文稿,这人便大发脾气,说出了心中芥蒂。红珊知道了自己姑母与文家的过节,执意离去,陆氏却此时一病不起,她照顾陆氏到最后。陆氏临终前,让文禾答应将来娶妻之后纳红珊为妾室。文禾,你当时可答应了?”文禾一脸冷寒之色,默然不语。“璎珞,”宁远昶继续对我说,“他那脾气你也知道了,以后这孝道你要替他尽到,他若不肯纳,你这夫人有权作主。这是你婆婆最后的嘱咐,切记。”我望着僵硬站着的文禾。无言以对。对大明的男人们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孝道,妇德和一夫多女。可是我不能。我无法和别的女子分享男人,如果非要如此,我宁可离开,不要他。我并非铁石心肠,不懂红珊或者清歌的情意,但若文禾选的是我,我不会用同情之心去做那等宽宏大量之事。此事哪有按需分配?要么给我全部,要么彻底拿走。“她做不了这个主。”死寂持续了很久以后,文禾平静地说,“我不纳妾。”说罢躬身对宁远昶一礼,“孩儿还有事,先行告退。”起身拉着我便往外走,把宁远昶诧异而生气的喊声抛在了身后。
第三卷 殇之卷
第一章 药圃
文禾阴沉一张脸拉着我下楼。经过彤戟身边时,我看见彤戟正凝望着对面厢房,见我注意到他,立刻收回目光,跟在我们后面。我觉得文禾的手有微微的颤抖,忍不住将它握紧。他觉察到我的力度,侧过脸来挤出一个笑容:“珞儿,我是想好好给你庆生的。”“我知道。”我望着他的眼睛,“但是你更重要。”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立刻回答:“好。”他带我先回到二层雅座,里面丝竹弦音正宛转。那几人见我们回来了,相邀一起作诗论文。文禾拱手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在下家中有事,恐怕今日不能奉陪,与珞儿先告辞了。”陈子龙看看我,微笑道:“沧符,何日返回南都?”文禾说:“仍有公事,多不过三五日。”“我明日要去松江,怕是此番不得再见。各位,”陈子龙四下一望,“便定下他日,如亚岁如何?”“亚岁甚好。但不如定于南都吧,这样文侍读也不怕脱不开身了。”柳如是因笑道,看向文禾。“可以。”方以智表示同意。文秉便说:“那大家便亚岁再与我兄聚,大哥,你可记住了。”文禾道:“当然当然。诸位尽兴,我们先失陪了。”在众人出门相送中,他带着我和彤戟离开了簟茗雅座。一路无语来到药圃。这园子离了爱主的呵护,浑浑然透着一种寥落之味。但在楼阁廊宇之间,花蔓藤枝身上仍能想象出当年的光鲜繁盛。一泓初冬寒水在园子里兀自清净,只偶尔落下几片枯叶在水面打转。文家的文秉文乘兄弟并不长居此处,复社的聚会之所也不固定,为了方便,他们也断不了要移居。所以文家的几个家丁婢女仆娘见文禾归家,心里也是由衷欢喜,上来殷勤侍奉。我旅途困倦。进房里依着那炭火暖炉便不愿意再动了。文禾吩咐把饭食拿进房中用,自己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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