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权后》第91章


崔光抚着胡须,心下颇为自得。
其实,他知道,宣武帝因为私生活太不节制,沉迷女色,身体亏虚,前年一场重病,几乎不起,平时也常常有不足之状,以前后几个大魏皇帝的平均寿命算来,宣武帝不一定就能活到元诩成年。那么,也许用不着到五十岁……崔光就可能成为一代摄政大臣。
“崔少傅,”胡绿珠蹲身在地下,为元诩细心地扣好披风扣子,这才盈盈起身,勉强笑道,“夜深了,皇上也已经打发了两拨儿人来催促了,臣妾不敢再留你们,请崔少傅带诩儿回宫去吧。”
“是。”崔光客气地答道。
“哦,这里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请崔少傅笑纳。”胡绿珠命绛英又送上一份礼物。
崔光连忙拒绝了:“贵嫔娘娘太客气了,崔某不能再收娘娘地礼物。自半年多前,劳娘娘青目有加,对臣格外赏识,臣愧不能为娘娘效劳半分,前日,皇上在显阳殿对众臣提及立嗣之事,高司徒立刻以留犊去母旧制,提醒皇上,岂知皇上对众默然良久,未作回复,眼见立嗣之事在即,臣当定下对策,当廷以命相搏,为娘娘争取。”
胡绿珠与他来往了半年多时间,但觉崔光这人,清高孤傲,比于忠、刘腾他们难接近多了,总算这次才得到他正式效忠的誓言,心下有些宽慰。
虽然她明明知道,以崔光的滑头和恃才自傲,他是今天见到了宣武帝为胡绿珠惶急的场面,才拿定了主意,站定了立场。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才华横溢却官迷心窍的太子少傅,也是难得的人才,他肯对自己表忠心,那最好不过了。
胡绿珠对他感激涕零地一笑:“妾身生死,就全仰仗着崔少傅为之筹划了。他日活命之恩,妾当没齿不忘!”
她将元诩抱在怀中,直送到二门前停着的软轿上,再过得片刻,这个小小软软地人儿,就要离开母亲地怀抱,再回到那婢仆如云的东宫了。
突然间,元诩紧紧搂抱住胡绿珠地脖子,用力蹭得几蹭,稚嫩而清晰地唤道:“娘!”
这一声叫唤,像刚刚在半空飘扬起的春雨一般,滋润着她那干枯而苦涩的心。
好孩儿,娘……娘担不起这一声沉重的称呼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决战显阳殿
十顷白莲凋谢时,竟然有这等凄艳的美。
宣武帝坐在西海池内的凤尾船上,隔着舷船,怔怔看那满池高过人头的莲叶莲花,碧色罗衣般的莲叶,随风舞荡,象无数美人在船侧按板而歌,但都是些迟暮美人。
清澈的西海池水面上,飘着无数片残花,若沉若浮。
枯枝间,却又有一些开晚了的新莲,打着彤红雪白的花骨朵,生与死、荣与枯、新与旧、动与静,这复杂交错的景象,令莲池更显出一种蕴籍深沉的美。
那年胡贵嫔入宫前,就是穿着一身浅绿纱衣在马球场上出现的,宣武帝一眼看见她,再不能忘怀。
但他绝没有想到,她竟是那样一样秀外慧中、才干和野心同样出色的女人。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在西海池边看见在水中嬉戏的她,并不是偶然,而是胡绿珠的精心设计。
她渴望诱惑他。而她想得到的,绝不仅仅是他的情爱,她更想得到他帝王的恩宠。
为什么他爱重的女人都是这种人?高皇后如此,胡贵嫔也如此!这两个女人现在已势成水火,不能相容。
宣武帝搂过身边那个年仅十五岁的曹充华,注视着那张粉团般的稚气未脱的脸,心思却仍然勾留在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宫廷事务上。如今,他宁愿和这个孩子般的少女宁静地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和后宫那些满怀权谋、成熟优雅的嫔妃见面。
这个长着圆脸、年纪幼小的曹充华,也许是所有他地女人中最爱他的一个。
她是真的崇拜热爱他。宣武帝的一丝笑意、一记轻吻、一件平常的珍珠饰物,就能令她心满意足,而高皇后和胡贵嫔,她们的眼中哪里看得上这些?
她们简直恨不能独掌皇权,取代他成为天子。^^首发 君 子 堂 ^^
宣武帝的眼神又向西海池上飘荡过去。
隔过满池的花枝,他仿佛又看见了今天早晨在显阳殿发生地激烈争吵。
今天早朝刚开始,大司徒高肇就铁青着脸,双手托进了几个宗室和大臣的联名奏折。要求宣武帝遵照祖制,将胡贵嫔赐死。
这次高肇是志在必得了,元诩已满三足岁,到了立嗣之龄,宫中别无人选。当然只有元诩可以立为太子。
所以高肇此举是师出有名,而且名正言顺。
宣武帝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既不说是,也不说否,只是扫视了一下群臣,问道:“众位爱卿,你们所见如何?”
群臣多是高党。当然附和高肇的人占多数。
这种一边倒的廷议情景,宣武帝早就料到了。
如果想立元诩为皇嗣,就必须迈过“留犊去母”这一道门槛。
北魏开国二百年来,有两条宫规与中原王朝有异。一个是立皇后前的“手铸金人”,一个是立太子前地“留犊去母”,虽说两条宫规都显得有些古怪,可两百年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家规矩,没有一个皇帝改变过。
就算是宣武帝的父皇孝文帝,将北魏京城南迁并大规模开展汉化,做了前无古人的革新,算得上胆略过人,敢于革故鼎新,他也只是质疑了一下这两条宫规。却根本就没废除它。
孝文皇帝都没做到的事情。向来萧规曹随、从未变革过先朝制度的宣武帝,又怎么可能去做呢?
群臣们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判了胡绿珠死刑。
胡贵嫔地父亲胡国珍早就告老还第,家中子弟,没一个能上殿谋个官阶。。com放眼满朝文武,除了元怿之外,可能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这一次廷议,场面却出现了戏剧性变化,令宣武帝心里也有些吃惊。
德高望重的太子少傅崔光,向来不在朝上过多地发表意见,这次竟态度激烈地跪下奏道:“陛下,留犊去母乃百年陋规,陈陈相因,到何时能了?孝文先帝本来便想废去这条魏宫体制,因为文明太后极力反对,不得已,才保留下来。陛下,恕臣直言,文明太后本人,她一生的富贵荣华,都得益于这条留犊去母地体制!”
高肇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一个拦他道路的对头,不由得怒道:“崔少傅不得妄言,文明太后母养两朝天子,厚德闻名天下,你怎么敢说她贪恋富贵?”
宣武帝沉默不语,看着殿下的大臣廷争面折,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激烈作战。
胡须越留越长地清河王元怿,看上去更加沉稳,不知道是为了和高肇作对,还是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也出班奏道:“陛下,崔少傅言之有理。臣以为,魏宫去犊留母体制,有悖人情,母子乃凡人天性,杀人母,留其子,这种规矩,何其残忍悖逆?当年汉武帝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时,自己已经是七十岁老人,太子才七岁,太子之母钩弋夫人二十六岁,他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青春年少的钩弋夫人会成为第二个吕后,所以会出此下策。陛下今年才三十一岁,春秋正盛,如仍因袭旧制,杀母留子,除了令皇太子永失母亲、抱恨终天外,再无一是。何况,严规之下,魏宫盛行堕胎药二百年,大魏王孙,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永无机会出世……这体制已经伤及大魏的根本,二百年来,大魏子息一直不蕃盛,与此不无关系!陛下,臣听说胡贵嫔有孕在身时,后宫曾有许多嫔妃秘密劝她堕胎,胡贵嫔说,陛下年近三十无子,她宁死不肯伤陛下血胤,这番忠贞深情,陛下能不为之所动?”
元怿的一番话,声泪俱下,令许多大臣为之动容。
的确如此,在元诩出生之前,在元诩出生之后,前后六七年,永乐宫里竟再没有第二个孩子出生,若不是胡贵嫔生下了一个元诩,宣武帝差点儿就断了皇嗣,如果说功劳,那胡绿珠的确是大魏地有功之臣。
但宣武帝听到这里,仍然没有表明态度,既没有驳回崔光地见解,也没有接过元怿的质问,反而将眼睛转向了大司徒高肇。
高肇以为宣武帝正在暗示他驳斥元怿,神气十足地抬起半秃地头颅,微微冷笑道:“四王爷说的是情,议论国事却凭的是理!胡贵嫔野心不小,入宫即秘密为皇上批折,听说前几年,一应臣工的奏章上,大半是胡贵嫔的批示!平素她住在宫外,也经常秘密与外臣来往,倘等她成为储君之母,只怕终会有牝鸡司晨之事见于本朝!”
站在他身后的太子少傅崔光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个高句丽的秃头佬,到底不是中土人氏的对手,宫闱秘闻,怎么拿出来在朝上宣讲?
批折……倘若宣武帝不给胡贵嫔那个权力,她难道还能自行进入桂殿阅折批示不成?
待高肇这一番揭示宫廷内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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