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长我的父》第19章


颜开平顿了一顿,举起那枚戒指道:“说。”
杨雨兮笑了,这笑容充满恶意:“颜绪对刘苗说,我们本可以在一起的,全怪这该死的命运,太过残酷。”她突然哈哈大笑,“颜开平,你以为颜绪爱你?你不过是他想摆脱却无法摆脱的该死的命运罢了!”
颜开平将口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他转过身来,对着杨雨兮微微一笑:“人生在世,哪能什么都十全十美,得到人或者得到心,既然不能两全,那我也不会贪心,所以也劝你断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吧!”
说罢,将那枚戒指远远的扔出了窗外。
它沉入了夜色,再也遍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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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照门事件很快平息下去,得力于颜开平资本对媒体的操纵。颜绪慢慢从这件事里走了出来,但他有段时间很抵触颜开平的亲热,颜开平倒是大发善心,由着他自己去解开心结。直到憋了一个多月,颜开平实在忍无可忍,按着颜绪在自家的露天温泉里做了一通,两个人才算是真正和好了。
唯一的后遗症是颜绪不愿意泡温泉了。
而杨雨兮也在不久后被人举报吸毒,事业几近崩溃。颜绪看新闻时问颜开平是不是他搞的鬼,颜开平笑得极其坦诚:“不是。”
当然,颜绪对他毫无信任可言。
这一年里,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云海新开了一家连锁店——还是在另一个大城市。其实他刚接手云海时,云海的经营状况并不好,甚至有两家分餐厅的财务出现了赤字。颜绪一开始听到这个情况傻了眼,连忙问许仙怎么办,许仙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说这些事都交给他。颜绪并不傻,他在随后与许仙的相处中发现颜开平并没有真的想让他自立的意思——他想,他只是为了哄自己开心。
这让颜绪心中五味陈杂,一方面是感动,一方面是失望。他决定给颜开平干出个样子来,让他看看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直到艳照门之前,他几乎是天天耗在公司,即便后来身体确实承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他才减少了一点工作时间。一年的时间,两间餐厅扭亏为盈,甚至打出了名气在外市开了连锁,颜绪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这样的成绩,颜开平也非常意外。这其间,虽然是许仙起的力挽狂澜的作用,但颜绪的进步他是看在眼里的。要说不欣喜是假的,谁不盼着自己人——尤其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自己儿子的人好一些呢?但他又有些不可告人的隐忧。这种隐忧竟然远胜于自己的欣喜了。
他看向颜绪的眼神神秘莫测,但颜绪眼看到的颜开平,是言谈中充满了鼓励和赏识的兄长。他甚至像个父亲那样,威严的坐在沙发里,跟对面端坐的颜绪说:“绪绪,你表现的很好。”得到认可的颜绪心跳加速,红着脸去舔颜开平的嘴唇。但只有颜开平知道,他嘴上说的是欣慰,心里却是满满的不高兴。他没有去给新餐厅的开业典礼捧场,甚至在颜绪坐飞机去的头一天把他做到完全昏迷。
颜绪只觉得他心情差,而且差的莫名其妙。颜开平从未这样喜怒无常,他这个人一向情绪四平八稳,平稳到颜绪认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怪物。
从那个剪彩的城市飞回来之后,颜绪为舅舅和母亲扫了墓。早年姥姥姥爷私奔出来,祖籍不明,姥姥生下母亲后很快便病逝了,姥爷独自撑了几年,得了肺癌,也撒手人寰。舅舅和妈妈年纪半大不小,去了孤儿院,也没人愿意领养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舅舅上的是寄宿制的初高中,后来又考上了大学,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颜绪小的时候,舅舅很少提及母亲,年幼的他缠着他可怜巴巴的求他说的时候,他才勉强会说一些兄妹年幼时的趣事。懂事之后,颜绪才明白为什么舅舅总也不提母亲——他觉得母亲学坏了,她卖身换钱,跟有家室的老男人在一起,她是个坏女人。她的死是咎由自取。
颜绪拍了拍肩头落下的细密的雨滴,将手中的百合花放在了母亲墓前。墓碑上母亲永远青春靓丽的容颜,比这雨中的百合还要美丽动人。
“妈妈。”颜绪喃喃的说,“小的时候,一直很怨恨你,怨恨你丢下我一个人走。还怨恨你做那些不光彩的事,等现在我也步了你的后尘,方才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命运无常,人活着真的是苦痛大于欢乐。妈妈,当年你也是有苦衷的吧?姥姥姥爷走的早,舅舅又不在身边,谁会教导你怎么活下去呢?可是你现在人都没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理解你了,他们只会骂你,侮辱你,往你身上泼脏水。”
颜绪苦笑一声:“如果我死了,别人又会怎么说颜家的小四爷呢?不过妈妈,你放心,我现在很好,我今天就是想来告诉你,我开了一家新的餐厅,我做出点成绩了。你为我骄傲吧?”
清明时节的细雨一丝丝飘下来,飘到他的眼角,仿佛是眼泪一般。颜绪摘下用作装饰的平光眼镜,伸手捏了捏两只眼角,想把那些偷跑进眼睛的雨水抹掉。
掩饰了一切的他缓缓睁开眼,余光却瞄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站到自己身边——他衣着考究,身材清瘦,蓄着一头黑黑的短发。颜绪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但对方却神情肃穆的望向颜绪母亲的墓碑。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色雏菊,显然也是来悼念颜绪母亲的。
“你好。”颜绪对他微微一笑,“请问先生是……?”
那男人弯下腰,向颜绪母亲献上了雏菊。这时候颜绪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斑白,一缕一缕掺杂在他浓密的黑发里。
他站起身,回应了颜绪一个礼貌而不失热情的笑容:“你好。”
这时颜绪才看到了他的正面——四十岁左右,应该与颜开平差不多,他的五官分开来看没有什么英俊之处,组合在一起却极有韵味,尤其是那微微下垂的八字眉,让他看起来带着丝孩童般的无辜。他的白发并没有让他有一丝半分的显老,反倒给他添了一丝神秘的成熟感。
他看向世间万物的眼神,似乎都带着无限的深情和探究,颜绪觉得,他跟那个运筹帷幄又高高在上的颜开平非常不一样。
不过他又摇摇头,也对,世间又有几个跟颜开平一样的人呢?
“我是苏蓉蓉的……高中同学。”这个男人似乎在掂量着用词,说话时的语气非常优雅,“我叫江信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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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绪心中一跳,激动的回握住了江信恪的手掌:“您认识我母亲?”
他一出生就被舅舅带去了他念书和工作的城市,直到舅舅离世,才被颜家接了回来,除了舅舅,他从来没跟任何一个与母亲有关的人打过交道。小的时候他没有打听寻找母亲旧识的能力,长大后却没有了那份精力,镇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活些什么。
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八字眉更显得温和一些,嘴角的弧度也煞是迷人:“从高一到高二,我跟蓉蓉是一个班。不过高三那年我出国留学了,直到前几年才听说她已经去世,当时震惊悲痛之情难以言喻。”他遗憾的垂下眼,“真的没想到她那么年轻就会……,我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他落寞的低下头,视线落在苏蓉蓉定格的笑容上。
“江先生是专门来祭拜我母亲的吗?”颜绪还是没有从激动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他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像这春日里满树盛开的桃花。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江信恪对苏蓉蓉亲密的称呼。
江信恪凝视着他:“也不算,只是我的母亲也葬在这里,所以才会一起祭拜一下蓉蓉。”
“哦,原来是这样。您跟我母亲是朋友?”
“……可以这么说。”江信恪微微偏了头,有点下垂着的眼睛深深望进颜绪深水潭似的瞳孔,“刚才我站在你身后,却听到你叫蓉蓉妈妈,真的非常非常惊喜。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旧友的儿子。当年她送我去机场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二十多年,而她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颜绪心中泛起一阵悲恸,他转头望向母亲的墓碑:“对,已经这么多年了。我真羡慕您,江先生,当年她送您的样子您还历历在目,而我却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长得多高,是怎样的性格,说话什么声音,喜欢吃什么食物,爱好有哪些,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来得及抱我一下……我对她一无所知,只有这张黑白照片。”
这样说着的颜绪红了眼圈。他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鼻头发酸,可能是因为今天的雨让人伤感。他抬手又按了一下眼角,想掩饰自己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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