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第73章


沈沧岭把冲着暮田田一直蹬腿挥手的小囡放到她怀里:“奶娘刚喂过一次,看她也不肯睡,精神得紧,就说带来找你。小囡,你刚才说要什么来着?”
小囡应声冲暮田田努力地张嘴:“娘……娘亲……”
暮田田张口结舌。
她愣愣地瞪着怀里粉嘟嘟一团的女儿,眼泪忽然就模糊了视线:“小囡会、会叫我了?”
沈沧岭望着这娘俩,满脸怜爱的笑:“可不是?咱们小囡定是神童,这才刚满半岁就会说话了!”
他轻柔地在小囡嫩嫩的小鼻子上刮了刮:“只是仍需用功,昨日教了一天,怎么都叫不会这声‘爹爹’。”
暮田田抬头看着沈沧岭,感动潮涌而来,翻天覆地。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他用了多少功夫与耐心,才教会她叫出这一声“娘”。
明明这孩子与他并无瓜葛,他却对她视同亲生,尽心尽力到如此地步,说到底他讨好的不过是自己;而自己才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却贪玩任性,疏于职责,只顾着去同一个不可能的人纠缠,到头来冷落了自己的骨肉。
想来沈沧岭必是日日指着自己的画像教孩子叫娘,而他笔下的自己,活色生香,花容月貌与真人并无二致……
暮田田心头忽然浮起一点点飘渺的印象,恍恍惚惚记得自己离家走失的那段日子里,他曾亲手画下自己的模样,调集起沈家的全部人脉,广发给江湖上的兄弟,请大家代为寻找。
他画那些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真人在眼前当模特,他只照着自己心里的模样,就画得那么惟妙惟肖,气韵流转,仿佛只要唤她一声,她就会从纸上飘然走出,颦笑点点就在呼吸之间。
不知他将她的模样画了多少遍,再一幅一幅地分发出去……
黑白无常的那声“姑爷”……
会不会是真的呢?会不会自己原来喜(…提供下载)欢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他,根本就是自己的丈夫?
暮田田定定地望着沈沧岭,他的面庞一瞬模糊,又一瞬清朗。小囡好奇地举起小胖手在她脸上擦了又擦,仍然一声接一声奶里奶气地唤:“娘,娘……”
沈沧岭也深深地看着她,满脸掩不住的欣喜与动容。他试探着伸手,将她母女二人都揽到自己怀里去。
这一次,暮田田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抱着小囡,偎依在他胸前。
他的怀抱,也是一样温暖,他的心跳,也是一样沉稳有力……
等等!也是一样?
暮田田哑然失笑。这个“也”字从何而来?又是与谁一样?
难道是檀哥哥?
可是檀哥哥……何曾拥我入怀?
她闭上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微笑,幸福地任女儿香喷喷的小手温温软软地在脸上擦拭。其实自己已然拥有整个世界,昨晚才笑叹那褚某人贪得无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暮田田腾出一只手,揽住了沈沧岭的腰。
那一刹,听见他的胸膛里突突突急敲了几下。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从现在开始,放下所有那些想得起想不起的,放下那些美丽却虚幻的奢望,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吧。
浅尝辄止
暮田田就此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待了下来,每天大多数时间都花在陪伴女儿上,需要出去买东西走亲戚的时候才循着礼节坐车轿出去,依足了良家妇女的规矩,轻易不肯抛头露面,更不曾再自己换上男装取道地府私自外出。
只是老也忍不住要去找沈寂涯。他们兄弟俩自从不睦,就没再在一起练功了,故而在他练功时去找他,倒是单独说话的好时机。她也顾不得避嫌,只为了那一缕微茫的希望,从他那里听到些许关于郁檀的消息。
为了怕自己形迹太重,她不得不给自己定时——
算一算上次去找寂涯的时间……到今日不过过了两日,不行,还不能去;
上次去找寂涯已在三日之前,好吧,可以去了。
说起来自己的意志力还真是不够,可这是一种心瘾,如同戒烟,刚开始也需要用零食占着嘴转移注意力。总要循序渐进,才不致突然间抽调生命的支点,将自己瞬间击垮。
她那次交待过沈寂涯,以后再去找郁檀就不要再提她,大约他真的做得很好,也大约他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每次去找他聊天,都不常见他提到郁檀,哪怕她主动问起:“寂涯,最近功夫练得可还好?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么?”
他也只是说:“还好。”或者,“前日是有些不妥,但蒙郁公子点拨,便过去了。”
仅此而已。他不接着往下说郁公子如何如何,暮田田也不便再多话追问。
只有一次,他主动多说了一句:“嫂嫂,你还不知道吧?郁公子现在在复功呢。他身子已经比先前强健了不少,大约恢复了一两成功力,走路也再不需要拐杖了。”
接下来整整一天,暮田田都大为欢喜,有那么一会儿,她险些就要忍不住又去换装私出,只想远远地偷看上一眼,看他不拄拐杖的样子,该是何等的玉树临风。
她想起那次去郁记银号见到他,是觉得他气色好了不少来着,想来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慢慢复功了吧?
如此一来,放心了不少,却又怅然若失,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更没有关心他的理由了。
而且,以前他还不那么完美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他太好,对于自己,已是可望不可及。
如今他越发好了,自己便更加无望,如此远远避开,倒是妥当。
沈寂涯也乐意同暮田田说自己练功的事,毕竟他去找郁檀学功夫是偷偷的,除了暮田田之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少年人但凡有了些许进步便忍不住要与人分享,尤其是自己心仪之人,所以每次暮田田来找他聊天,他的话都并不少。
可也不见他提到过郁檀问起暮田田,这让暮田田时而更觉心灰意冷,时而又益发牵肠挂肚。
檀哥哥……他是不是看出来我有心避开他了?
而他对此,也听之任之么?
暮田田心下酸楚,更苦于这份酸楚来得根本毫无道理。
她这是怨郁檀不够在乎她么?可两个人既然绝无可能,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在乎自己?
更甚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女子,难道自己希望他是个断袖?
在与郁檀的情谊一日日荒芜消隐的同时,暮田田和沈沧岭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圆房。她想起刚刚嫁给他时心里便起过的念头——两个人是先结婚后追求。现在约摸可算是他已经把她追到了,俩人就此开始恋爱,待至水到,便可渠成。
暮田田的转变令沈沧岭欣喜若狂,每天更是一有空就来她房里,小囡醒着便逗她玩一会儿,续上先前的功课,教她喊爹爹。
可不知为什么,小囡学会喊娘之后,又会了爷爷奶奶,甚至有一次曾叫出过叔叔,也曾指着庭间草树呢呢喃喃道出过一个吐字不清的“花”字,唯独这个“爹爹”,总是叫不出来。
暮田田倒有些愧疚,只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沧岭教她喊娘,她一下子就学会了,怎么自己教她喊爹,却这么久都学不会?
沈沧岭自然有些失望,却也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不妨事的,孩子还这么小,哪里懂得许多?她喜(…提供下载)欢我抱她喂她,次次见我都对我笑,我心里便十分欢喜了,这声‘爹’,她心里一定早已叫过无数遍了。”
有一次沈沧岭从外面回来,径直就来暮田田房里,一进门就见她将一根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轻声,垂眼便看见小囡趴在她肩上,大概刚刚睡了过去。
他快步走过来,帮她将小囡轻轻放在床上,用薄被盖好。
俩人无声无息地站起,心心相印地也不叫下女,暮田田抬起双手,沈沧岭便心领神会地背过身去除下外套。暮田田将他的外套挂在墙边,一转身就直直撞在他怀里。
暮田田呼吸一滞,眼前昏然一暗,便感到他的唇热烘烘地堵了上来。她方欲闭眼承受,脑子里却冷不丁一凛,那个镜头又闪出来了——
他捉住她,突然一出手点了她的穴,令她僵立不动,而他从从容容地抱紧她,低头就覆住了她的唇!
这个似真似幻的印象如同它在新婚之夜第一次出现时一般,令暮田田立时像是咬了只苍蝇,惊恐和恶心的感觉顿时轰散了所有缱绻柔情,她下意识地立即绷紧身体牙关紧闭,竭尽全力也只劝得自己没将他一把推开。
沈沧岭乱着团呼吸正欲长驱直入,却发现暮田田的嘴怎么也不肯张开。他按捺着满心急切,耐心地在她的唇齿上舔了又舔,半晌未果,难以尽兴地睁眼,便看见她满眼戒备地直勾勾瞪着他,小小的脸上全是如临大敌的倔强。
他不由苦笑一下,略略松开她,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田田,放松些,我不会伤害你的,嗯?”
暮田田仍是紧张,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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