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第7章

“络妃来可有何事？”王后听出月炎话中之意，虽是担忧，却也别无它法，末了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月炎抬头看了王后一眼，似是不忍，却还是高声说到：“汗王昏迷中唤着络妃的名字，属下这才派人找来络妃。”
王后顿时脸色苍白，转过身，似是失了魂，缓缓的向月韵宫走去，旁边的宫女赶忙上前扶住王后，小心翼翼地离开。
宓洛坐在灯下，怔怔的凝视着腕上的伤，这种毒药也用了出来了吗？他的野心真就那么大吗？如果不是她恰巧识得这种毒，估计漠北的天下很快就会易主了。岂止是识得，她还记得当初她配这种毒的时候，起了个很美的名字：一个唤作眼儿媚，“醉人花气，午梦扶头，东风无力，欲避还休。”中毒之人全身无力，会出现似真似假的幻觉，如果没有解药，很容易被下毒之人所利用，寻常的解药更是无法解开此毒的。一个唤作相思，“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中此毒之人只要动情，便会遭受痛彻心扉的噬骨之苦，“莫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若恋天下情，还是相思好。”谁能抵挡了情之苦，一根牵之，万肠寸断。眼儿媚配上相思，谁人能敌。虽然这两种毒药厉害，却比不过令一种毒…
右相府内，一人匆匆来报，说是汗王午夜便能醒来。右相捏着手中的令牌，漠然到：“你可瞧仔细了？”那个人一震，“属下只是听说，未能近汗王寝宫，柳侍卫派重兵把守，络妃也在里面。”
“络妃？”右相皱了皱眉头。
“是”
“谁为汗王诊治的，可有消息？”右相放下茶盏，问道。
“是王御医，只是现在还呆在汗王宫中，不曾出来。”
“你下去吧。”
右相看着那人离去，轻轻唤了句，“出来吧”。屏风后走出一人，垂首站在一旁。
“让你查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属下只知道那种软绸似是西域的冰蚕锦，何人所得并不清楚，属下不知络妃用的何种功夫，所以不曾出什么线索。？”
“废物，还不继续去查，养你们有什么用，滚下去。”右相厉声呵到。
那个人诺诺的低头走出屋内，走出屋外，立刻站直了腰身，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丝丝阴狠的光芒，转瞬即逝。
正阳殿
影影的灯烛寂寂地燃着，在黑夜中，分外明亮。
汗王的手动了下，柳侍卫忙走上前。过了一会儿，汗王缓缓的睁开眼睛，哑声到：“我睡了多长时间？”
“回汗王，从昨天午时到现在…”柳侍卫低声答道。
汗王微动鼻翼，问到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香气，想要坐起来，却使不上力，浑身上下如同刀割一样，心口处更是难受。汗王忍住伤痛，急急的问到：“络妃可是来过，她在哪里？”说完已是冷汗淋漓。
柳侍卫赶忙扶了汗王躺下，回道：“络妃来过，又走了。属下这就派人找她过来。”
“不用了，想是已经睡下了，不用麻烦她。”说完便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柳侍卫忙唤到：“汗王，汗王，你还没吃药呢。”
汗王似是累极了，“明个吧。”
“可是络妃…”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柳侍卫赶忙闭嘴。
汗王猛地睁开眼睛，厉声到：“络妃怎么了？”
柳侍卫一惊，忙到：“络妃吩咐说等汗王醒了要赶快吃药，才会好的快。”
汗王盯着他，不再言语，接过药丸咽了下去。月炎走上前来，汗王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月炎见汗王沉思不语，忙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当听到络妃割腕以血作药引，汗王的眉头皱了皱，后听到月炎处死了宫女，低声到：“王御医呢？”
“络妃命王御医在这里候着，属下不知怎么处理。”月炎踌躇了一会答道。
“既然络妃留人，就留着把，派人留心着。”
“是，汗王。”
“你也下去吧，本王累了。”
月炎轻轻地退出，吩咐侍卫小心的守着，转身去了侧殿继续整理文书。
这些日子，汗王把朝中大事都交有左相处理，命月炎从旁辅助。这几日各宫妃子都来问候，想要留下伺候，却被柳侍卫拦了回去。只有容妃不肯走，宁要留下，柳侍卫无可奈何，汗王却是整日沉睡。过了几天，汗王命人移往络宫，容妃想要跟去，却是心有余悸，丝毫不感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汗王搬了过去。
络妃吩咐王御医每天准时过来给汗王换药，宫中的宫女没有口谕，禁止进入内殿，络宫之人更不可随意。一队队侍卫日夜在络宫外守着，丝毫不敢懈怠。紧张的气氛笼罩在络宫上方，打破了往日的沉寂。一晃几日过去，络妃每天吩咐王御医弄不同的药材来，王御医记下，按照惯例吩咐在外侯着的徒弟去取药，拿来以后，却是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才敢煮好送了进来。
络宫中因有了小公主而显得格外热闹，小公主似是精力充沛，在园中又跑又闹，累的一群宫女在后面气喘吁吁。小公主天生大胆调皮，常常抓了虫子吓唬宫女，宫女们虽是知道她在闹着玩，还是不经意间被她吓到。照顾她的宫女常常觉得胆战心惊，离的不敢太远，却也不敢走近。小公主只有看见络妃的时候，才会安静一会儿，虽然络妃对她并不甚在意，小公主一见络妃在那里弹琴，就静静地坐在一旁，愣愣地听着。小小年纪，却也能感觉到母妃对她的淡漠，只是立在一边，不敢上前。
第9章　伊人公主
一转眼，冬天了，汗王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搬离了络宫。他很是想听她说让他留下来，而她却什么也没说，即使在他养病的时候，也很少出现，除了亲自给他开药方，查看伤势。
耶律曜辰越来越感觉到离不开络妃，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她的绝世容颜而心生爱慕，或是得不到而不甘心不愿放弃。现在则是深深的钦佩。从她淡然的处事，从她挥剑挑开容妃的发束，从她精湛的医术，她已经一点一滴地深深的融入了他的生命中，溶进了心底。她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他见识了她高超的琴艺，精湛的医术。他为她找来成卷的书籍，多数都是她看过的。他细细的看了那些她看过的书，多是医书，琴谱，棋谱，诗词，史书，甚至兵法她都研究过，她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东西。如此奇女子，岂能是人间有知，连月炎给他的密信里也不曾提起她会这些。想到密信，耶律曜辰握紧了双手，他发誓绝对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他会一生一世守候她，即使她心里没有他，他也会一直等下去。
一日，汗王刚到络宫外面，便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欢笑，走进一看，原来是小公主正捏着一团团雪砸向宫女们身上，宫女们笑着躲开，绿琴心疼小公主冻着，把雪团捏好递给了她，谁知道小公主笑盈盈地看着她，一扬手，雪团砸到了绿琴头上，绿琴忙抖掉头上的雪，作势要去追小公主，却见小公主朝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父汗，父汗”。绿琴等一干宫女忙俯身向汗王行礼，汗王抱了小公主，擦掉了她小手上的雪，乐呵呵地说到：“瑾儿今天可又欺负她们？”
小公主撅起来小嘴，说到：“我才没有呢，我是跟她们闹着玩呢。”随即又得意洋洋地说到：“父汗，瑾儿会背诗了呢？”
汗王惊喜到：“是吗，快背给父汗听听。”
小公主指着远处的梅花到：
“幽谷那堪更北枝，
年年自分着花迟。
高标逸韵君知否，
正是层冰积雪时。”
汗王欣喜到：“好，好，我家瑾儿会背诗了呢。”
“瑾儿还会背呢，母妃教了瑾儿两首呢。”说完又得意洋洋的背了出来。
“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
耻向东君更乞怜。”
小公主背完，汗王疼惜地看着她，问到：“是母妃教的吗？”
“是，母妃说瑾儿是梅花开时出生的，就要像梅花一样，有着…”，小公主显然是忘了词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汗王笑着逗她：“有着什么，嗯？”小公主看着梅花，转过脸来，仰着小脸答道：“要像梅花一样漂亮。”汗王听了哈哈大笑，旁边的宫女们也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好，像梅花一样漂亮，瑾儿可比梅花漂亮多了。”
“比梅花漂亮吗，那我去折一枝比一下。”说着就要向梅树跑去。汗王放她下来，笑盈盈地看着她，转身进了内殿。
耶律曜辰搜寻着那抹倩影，佳人正依窗而立，桌上铺了张宣纸，一株傲然挺立的梅花迎向风雪。耶律曜辰看着细致的笔迹，竟然勾勒出如同真正的梅花一般，隐约有淡淡的香气。旁边题了一行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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