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活》第74章


“那我就会杀了你!”
林迁南用了狠力咬住他的肩膀,将他肩膀咬到血肉模糊还不肯放松。
韩歧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阵湿热,林迁南大约是伏在他肩头哭了却不想他看见。
迁南,罪名都在我,只要你活着,哪怕一辈子恨我,我也甘之如饴。韩歧心里道。
韩歧叫人妥善处置了韦陶的尸身,背着林迁南向寝殿走去。
林迁南没有力气反抗,难得温顺地趴在他背后。
“韩歧,你为什么不是小五,不是邢武,非得是韩歧?”林迁南没头没脑地道,“韩歧是皇帝,是赵欢颜的夫君,是我的仇人。”
韩歧侧过头嗅了嗅,没闻到酒味,“你的绕口令说的像是喝了酒。”
“我这半辈子真像一场酒醉一场梦,”林迁南笑道,“酒会散,梦会醒,我也该懂得了。”
“懂什么?”韩歧明知答案不会太好,还是忍不住地问。
“小五和邢武是我虚构的梦,而韩歧才是真实存在的。”
韩歧停下来,他不想再走下去了,只想一直背着林迁南。
“你其实什么都记得,你不愿承认。”韩歧叹气道。
林迁南颔首,搂住他的脖颈,“五年来,我没损失一分一毫的记忆,但我不记得喜怒哀乐的感觉,我将你封存到内心深处,直至再度遇见你才一点一滴的想起来。”
韩歧有些难过,他们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了。
“你要是一直骗我,你一直只是小五只是邢武,永远不要变回韩歧,该有多好?”林迁南诉说着梦里的场景,“我会愿意跟你走,去哪里都可以,不在豫国,不在南国,天涯海角也自在逍遥。”
“那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韩歧萌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林迁南又笑了,轻轻地摇头,又搂紧了他的脖子,然后与他头挨着头。
他们没有回到寝殿,而是去了京郊,那儿圈了一片地,是林家人的陵园。说来讽刺,林家世代繁衍于江南,死后竟在京城生了根。
陵园没有坟墓,只有数百个衣冠冢,却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一人正怡然自得地坐在园门执黑白两棋博弈。
那人是老态毕露的韩免。
第41章 第 41 章
“你们来了?”韩免早为他们备上了热茶,“坐下来喝口茶。”
棋盘撤下,韩免放上两个崭新的茶盏,三人围坐,静默无言。
韩免平静地看了看林迁南,“今日陵园又多一座墓,是有尸首的。”
韦陶的尸身,会与林家人葬在一起,算是个好归宿。
“嗯,”林迁南端起茶,呷了一口,“你老了许多。”
“你无甚变化。”
韩歧握着林迁南另一只手,警惕地看着韩免。
“皇上,您疑心过重了,”韩免笑道,“庶民如今两袖清风,守小小一方天地乐得轻松逍遥。”
“看来我的决定让你过得很好。”林迁南仰头喝完茶水。
韩免又为他添上新茶,“多谢。如今放下一切的担子,余生只有自己,才是极乐。”
“极乐?呵……”林迁南斜了他一眼,“我不会杀了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心中是否有愧我也不会探究。韩免,你好好享受你的极乐。”
韩免拱手:“多谢。”
林迁南站起来,才刚走两步,身子便摇摇欲坠。韩歧赶紧横抱起他。
“迁南,我很高兴你还活着,”韩免道,“但我又希望你死了,这样能让我自责更深。”
林迁南晕倒在韩歧的怀中,韩歧抱着他没有急着离去。
韩歧漠然道:“为何你要说此话?”
韩免眼角的细纹勾勒出了岁月的痕迹,经时间的沉淀,已磨平眸中的深不可测。
“五弟,你太桀骜自负,认为事实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你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分别?”
韩歧皱眉,似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他爱我,不爱你。”
“所以我对他的伤害与你不同,真正伤害他的人是谁?”韩免衷心相劝,“听哥哥一句劝,放了他吧。林迁南不是你能留住的人。”
韩歧低头看着那日思夜想的脸庞,一时有些痴了,他呢喃道:“我没有想过留住他,谁都不能留住他。”
回到寝殿,徐叔已在等候,韩歧温柔地将林迁南放在床榻上,然后自己躺在另一边。
徐叔道:“陛下,请您慎重!”
“子母蛊,换命术。唯有至亲至爱之人才可完成。”韩歧道,“母蛊在迁南体内已太久了,子蛊已经养成,还等什么?”
母蛊就是五年前林迁南服下的‘苟活’,却只是暂时保住他的命,若不及时换命,林迁南绝不会只是五感消失,而是痛不欲生地死亡。
“拿您的命换林迁南的命,委实不值!”徐叔再三劝阻。
“徐叔!朕才是皇帝!照朕说的做!”韩歧道。
徐叔深深叹了一口气,递给韩歧一颗药丸,“陛下将此服下,伤痛会减轻些。”
韩歧信任他,服下药丸,不出片刻便闭眸昏睡。徐叔又掏出另一种药丸,喂林迁南服下。
林迁南很快转醒,他看见徐叔并不惊奇。
林迁南看了眼躺在身旁的韩歧,见他没有反应,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紧皱的眉头才松懈开来。
“你们有何计划?”林迁南摸着防身匕首。
徐叔没有给他好脸色看,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按照陛下的安排,活下去,然后你永远不再是你。第二条,循规蹈矩,等待死亡,以林迁南的身份死亡。”
林迁南不懂,冷眼看着他,“什么意思?”
“林迁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徐叔一拂袖,找了椅子坐下,“老夫实话告诉你,赵欢雅的死的确是韦陶做的,不过是我以你的性命要挟他去做的。”
林迁南气急,捏紧刀柄,咽下喉管中的腥甜味,等他接着说下去。
“韦陶是陛下杀的,却非为了自己的颜面和名声,而是为了两国安定。郡主死了,总得有个人出来给个交代,只有当事人韦陶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那你是为了什么?”林迁南压抑着盛怒,问道。
“不为什么,只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盛世帝王。老夫辛苦培养陛下多年,绝不想看他毁在你的手中!”
“韩歧毁在我的手里?”林迁南笑了。
“你五年前想好了所有人的退路,你想着死了能一了百了,独独忘了陛下对你的情意,害得他五年来一心想着救你,变得优柔寡断!”徐叔很是激动地说着,“陛下动用我族中禁术,子母蛊,为的是以命换命来救你。”
“我不需要他救我。”林迁南松开握住刀柄的手,“我选第二条路。他还有什么安排?”
“叫老夫消除你的记忆,然后将你送出京城,以曹蒙的身份活下去。”徐叔不停地摇头,叹了不少的气,“你身上的毒太多了,过继到陛下身上他虽不会立刻毙命,却会生不如死,与其生不如死,不如早日往生。他知晓自己还不能死,因为申屠玹不会对郡主的事善罢甘休,还有蠢蠢欲动的赵章瑞尚未解决。豫国更是需要他这么一位英明的君主。”
冷风徐徐飘荡,灯光烛火摇曳。一室阴寒,高墙金砖瓦片,不过是一派萧条,一个囚牢。
皇宫,权利,地位,人心。太令人压抑了。怪不得以往总听人惦记来生,幻想着来世的幸福。
总归是因为现世太苦。
林迁南用指尖抚摸着韩歧的脸,填补了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那么多的绝望、苦难,都是老天爷给的惩罚。惩罚他们违背道德伦理,不听劝阻,执意要拼出一条明路。
“果然,我永远也不能恨你。”
“老夫虽厌恶你,但尊称你一声林公子,还请你为了豫国、南国,为了百姓,更为了陛下……”徐叔难得郑重其事地说话。
林迁南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右我没几日可活了,不如成全众人。我无牵无挂,你帮我把母蛊解了,我会按照韩歧安排的路走,用曹蒙的身份过完剩下的日子。”
徐叔一听,欣喜不已,连连道谢。
林迁南敛眸,竟不知谁最可恨,也许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可恨的笑话。父亲自他出生起便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而他呢?又回馈了什么?
到头来,剩下的只有满腔恨意,真正该痛恨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林公子,解母蛊的过程会很痛苦,你将这颗药丸服下,睡一觉起来便好了。”
“不必。”林迁南道。
徐叔也不勉强,继续说道:“林公子额间的朱砂痣可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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