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第53章

季允回过神来，甩甩头，抹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一脸的眼泪，重新迈开脚步，飞也似的朝“邂逅”走去，与他焦急的动作相反的是，他的语气非常镇定，镇定得近乎无情：“去看医生了吗？妈现在怎么样了？”
季诺：“当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爸知道了以后立刻带妈去了镇里的卫生所，大夫检查完后说妈的骨头断了，他这里没法治，只能去X市的医院做手术。爸听完就带妈回家了，现在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坐车来X市。哥，爸不让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是除了你以外，我们谁都没有来过X市，更不知道X市哪家医院好，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们？”
季允的眼泪差一点又要掉下来，他不得不停顿一下再说话，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哽咽出来，饶是如此，他的声音也比刚才多了几分颤抖：“好，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以后，季允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朝前跑去，突然高强度的运动量让他的心脏因为超出负荷而狂跳不停，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膛而出，但是季允却顾不上这些，巨大的恐惧和自责让他陷入了痛苦当中。
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季允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中，他以为自己只要按时给家里寄钱就算尽了孝道，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爸妈会重新接纳他。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父母是等不起的。当他为了可笑的自尊而拒绝回家的时候，父母很有可能正在经受疾病的折磨，正是需要他陪伴的时候，然而这点却彻底被他给无视了。一想到他妈现在可能经受的痛苦，季允的心就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顾远跟夏名臣说完季允的事以后，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渐渐开始心虚起来，他忍不住对夏名臣说道：“唉，算了，我还是先走吧。”
夏名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等季哥回来以后跟他说一声再走吗？”
顾远道：“不用了，我一会在电话里跟他说也是一样的。”
他们正说着，突然季允从外面冲了进来。顾远和夏名臣刚想跟他打招呼，却同时吓了一跳。只见季允眼底布满血丝，一张脸却白的吓人，神情十分可怕。季允跑进来以后，靠在前台边上一边捂着脖子一边剧烈咳嗽，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样，声音之大，引得店里其他人的目光纷纷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夏名臣连忙走到季允面前帮他拍背顺气，问道：“季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季允并没有回答夏名臣的问题，他等咳完以后，直起身，推开夏名臣，径直走到顾远面前，没有任何解释，直接说道：“顾远，我这两天有事需要回一趟家，你能不能帮我照管几天‘邂逅’？”
顾远听季允说要回家，先是一愣，随后他反应过来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于是连忙点头道：“好，这里都交给我，你放心去吧。”
季允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眼睛全是红的，他闻言感激道：“谢谢。”
顾远想问季允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又临时改成了别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季允道：“我一会就打车去客车站买票。”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顾远还是要有些意外：“这么快？”他上下打量了季允一眼：“你不需要取点钱或者带点别的东西吗？”
季允道：“钱我有，其他东西不用带，我还会回X市的。”说完他见顾远并不理解自己的话，于是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妈干活时把腿摔断了，需要来X市做手术，我回家是去接她。”
顾远了然，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季允，最后只得说道：“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能做的一定会帮你做到。”
季允心里一暖，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夏名臣在一旁听了许久，见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连忙开口道：“季哥，我可以帮忙，我——”
“名臣。”季允突然转头看向他，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夏名臣不由一愣，他看着季允的眼睛，发现他的眼底透着一股决然，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夏名臣的感觉并没有错。虽然此刻季允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心里却像是被人丢进油锅里炸了一样痛苦。他深深地看着夏名臣，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已经喜欢上夏名臣了，他想跟夏名臣在一起，既不是因为夏名臣即便被拒绝了也依旧坚持追他，也不是因为顾远在一旁教唆他，而是因为他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他了，他喜欢夏名臣的脸，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身材，喜欢他的开朗热情，喜欢他的自信不放弃，喜欢他的呵护体贴，夏名臣的一切他都喜欢的要命，光是想象跟他在一起以后的生活，季允就觉得快乐不已，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他却觉得未来充满了期待。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要在一起的时候，家里却突然出了这样一件事，季允知道，他跟夏名臣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七年前的任性已经让他非常自私地伤害过父母一次，所以在这个父母都需要他的时刻，他决不能再伤害他们第二次，他必须要回去尽孝。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季允并不能完全肯定他的爸妈是否还像之前那样强烈反对他和男的在一起，但是他实在没有胆子再赌一把。如果说只要他不跟男的在一起就能获得爸妈原谅的话，那么他情愿一辈子都是单身一个人。
季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哑声道：“名臣，你来。”
夏名臣一看到季允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心里顿时一沉，他默默无言地跟季允走出“邂逅”，来到门前的一块空地上。
季允转过身，脸上既痛苦又充满了歉意：“名臣——”
夏名臣打断了他的话，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调侃语气问道：“季哥，你不会是想再拒绝我一次吧？”
听到夏名臣这么说，季允更加心痛了，他心乱如麻，此刻能想到的只有不停地道歉：“名臣对不起，我——”
“——季哥，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夏名臣收起笑容，神情转为严肃：“顾哥刚才跟我说你明明已经有意思要跟我在一起了，为什么现在这会却又突然要拒绝我？是因为你家里人的原因吗？”
季允没想到顾远把他们俩的谈话告诉夏名臣了，愣了一下，再一次感受到了命运无情的捉弄，他一边后悔跟顾远说了那些话，一边梗着脖子否认道：“别猜了，跟他们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名臣，很抱歉我没有及时跟你说明白，早知道今天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扯进来……”
“早就扯进来了。”夏名臣十分突兀地来了一句。
季允没有听清楚，疑惑道：“什么？”
“我说我早就被扯进来了！”夏名臣突然激动起来：“从七年前我在葛覃中学看到你们那天起，我就被扯进来了，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喜欢男的！”
季允愕然，连心痛都忘记了，问道：“你在说什么？”
夏名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被他的话伤透了心，他心灰意冷地冷笑一声，移开目光：“算了，季哥你不是着急要回家吗？那你赶快出发吧，我不耽误你了。”
季允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十分的想哭，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能不让夏名臣伤心，时间紧迫，他只好再次说了一遍“对不起”，然后便逃也似地低头跑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季允用最快速度跑回家，拿好身份证还有钱包，然后飞也似地下楼打车来到了客车站。这两年经济发展迅速，通往X市和周围各个乡镇农村之间的客车数量也大幅增加，不像七年前，季允跟着郑有从老家来到X市的时候，就只有一辆客车可以坐，还必须要先到别的镇子里转一趟车。不过虽然现在交通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是由于季允老家所在的小村子太过偏僻，村子里的人又没有很大的出行需求，所以直到现在，经过他家的客车也只有三趟：早上七点一趟，中午十二点多一趟，还有下午三点一趟。如果遇到冬天天黑的早或者下雪下暴雨等情况，第三趟车会直接取消，一天就只有两趟。
季允虽然七年没有回家，但是对于去他家的客车变化情况，他一直都是了如指掌。在成功地坐上中午那趟车以后，季允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水，他逼自己用五分钟的时间吃完又干又难吃的面包，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搜索X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