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第30章


平头挑了挑眉,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经理依然陪笑,然后好脾气地说:“实在唔好意思,老细,我们那服务生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要是冒犯了还请您多包涵。下次老细再来,我开瓶酒俾你。”
平头耸耸肩,他摊了下手,步子开始往外挪。经理赶紧伸手送他到门口,平头搭住门把手突然又多嘴问了句:“这个服务生佢叫乜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经理愣了下说:“我们叫他阿琅。”平头听了哦了声,然后就摆了摆手走了。
经理目送平头的车开远了,才沉下脸来,然后又按了按耳麦咒骂:“阿琅人呢?上班时间跑到边度(哪里)去了?!”
第三十九章 
傅成安一路加紧脚步,再三确认没有被尾随后才舒了口气。他回到住的地方,开了门进去。傅成安拉开衣柜的门,拿出一个双肩包。他拉开拉链往里瞥了一眼,然后又重新拉上背上肩。
他小心地避开了设置好的“诡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姜利应黎笑棠所托,又重新回到深圳。他找到当日那家宾馆的老板,不出所料傅成安早就离开了。他笑容不减,递给老板一根烟装作很自然地问:“佢(他)身体点样了?”
老板护着姜利的手把烟点着,他点点头说:“好多啦,我每天都畀佢(给他)送营养汤嘅。他走得时候脸色比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姜利听了心下一松,他手肘撑着柜面,把烟灰往一次性杯子里点了点又说:“唔该晒啊!”
“你兄弟讲佢身体唔好被老细退工了。呢老细也唔人道啊。”老板有些义愤填膺,姜利抽烟的动作倒是顿了顿。他淬了一口说:“……系啊,老细都系吸血鬼嘛。”
姜利又和老板闲扯了几句,并给了他一笔可观的费用就走了。他出了宾馆上了车,就给黎笑棠打电话。
“黎哥,宾馆老细话他几好。(宾馆老板说他很好),他已经走了。”
黎笑棠捏着手机站在窗前,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又很快被冷漠所取代。
“你回来吧。”
“好。”
黎笑棠挂了电话,仍旧站在窗前。这些日子,盯着他的豺狼虎豹可谓之凶,各个都虎视眈眈,等着他露马脚。黎笑棠又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这段时间每每晚上一个人躺着的时候便会想起傅成安来。一想到心脏带着尖锐的疼,也含着满腔恨意。他揣着这个玩具四年多,还没等他丢了它,这玩具到是撕开了嘴要吃他命脉。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旁人都不能动手,只能由他来。
黎笑棠心里清楚,其实他更恨他自己,竟然软了一时的心,给自己长了个祸根。想到这里,黎笑棠的眼神愈发狠辣,黑夜中有一半的脸埋在阴影里。
没有我在,谁都不能操纵你;折磨你抑或杀咗你,都是我的专利。
黎笑棠盯着玻璃窗里自己的脸,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傅成安又回到了深圳。他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一来他身体不行,二来他还得在深圳的附近,随时捕捉黎笑棠和巩粤清的消息。离开深圳和广州,若往东莞走,这些都几乎再无可能。
而反过来想,这些人也不会料到他还会在这些地方反反复复地来回穿梭。
傅成安找了个酒店住,当时时间正逢近11点,傅成安背着包低着头在走廊上走。突然有个人与他擦身而过,肩头不小心地撞到了傅成安。傅成安反射性地抬眸,四目相对,他的心在一瞬间狂跳了起来。
是巩粤清。他换了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剪短了些。巩粤清的手也在一瞬间捏紧了,就在傅成安想要开口时,听到走廊的尽头传来一个声音。
“巩sir你做咩呢?”这个称呼叫傅成安的呼吸都静止了。巩粤清垂眸,扶了扶眼镜,他咳了一声朝那个男人招了招手说:“我来了。”
傅成安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巩粤清一眼,他满脑子都是那声“巩sir”。而叫唤巩粤清的人染着一头红毛,露着一只大花臂。
傅成安抿了抿嘴唇,他的指甲不经意地掐进了肉里,他捏紧包带慢慢地往前走。他的腿像灌了铅一般重,每走一步都好似站不稳。
巩粤清心里同样翻江倒海。相逢却不能相认,有苦却不能与人说。这是他们这些卧底的常态。
巩粤清下场了。他考虑了很久同他的上级商量过后,他决定亲自下场。以一个被差馆开除的黑警身份潜入,潜入‘三道会’——陈琛的身边。
巩粤清的上级是沈路——沈路是局长级别的,他成了巩粤清的单线联系人。巩粤清被开除那天,那场戏做得格外逼真。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个黑警。
他追这条线追得太苦了。花了那么多时间却次次失败。这次傅成安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决定要放手一博。
“我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必要时刻,牺牲自我。”那晚,巩粤清最后一次穿上警服,他替傅成安以及为此牺牲的同僚,再念了一遍誓词。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念誓词。
傅成安一进房间,就冲向厕所,抱着马桶开始吐了起来。他明明没有不舒服,可是却一个劲地冒冷汗。他吐到手都抖,脚底板都发凉。
巩sir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难道……
傅成安被某个猜测惊得更加心慌,而更令他心慌的是:他不知道巩粤清要对付的到底是黎笑棠还是陈琛。
一想到这里,傅成安的恐惧便加深了。他要如何解释自己还活着?又要如何提防接下来的日子,更可怕的是,他又要怎么护着黎笑棠。
傅成安不自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他慌慌张张地去摸烟,又颤颤巍巍地去点,好不容易吸上一口,脑子还是很乱。
卧底都是单线联系,如果巩粤清真的下场了,是绝对不会同他讲一个字。这是规矩,也是为了安全。傅成安因为慌张吸了很大一口,然后他发现自己有些冷。
明明不是很冷的天,他却觉得好冷,像掉了冰窟里一般冷,他开始发抖,他拿烟的手都开始抖,一抖,烟灰就砸虎口上了。傅成安的脸色渐渐发白,从指尖到手背都开始瘙痒,仿佛有上百只蚂蚁在爬。傅成安头晕脑胀,他一站起来,腿都打颤。
他几乎是用爬的爬到了床上,然后扯过棉被到身上紧紧裹住,他感觉自己掉入了冰窟,快要冻死。身体又像有团火,叫他一张口觉得舌头都烫。
他还是染上了。
第四十章 
傅成安的眼皮开始粘连,他掀开被子颤着手去摸空调的遥控器,胡乱一通乱按,又一下子钻进被子里。他哈欠连天,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傅成安的意志力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挑战。一半站在云端,飘忽又亢奋;另一半在竭力拉回堕落边缘的自己。傅成安受不了了,便开始用脑袋撞墙!他浑然感觉不到疼,相比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骨头的窒息感,这些根本无关痛痒。
陈琛给自己打了大概半管氯胺酮的量,他运气不好,没逃过那个命。傅成安用指甲扣着墙壁上的墙纸,他想叫却又不敢。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程度不算重。如果意志力够坚定,靠干戒法,也就是中断药物,他是戒得掉的。但是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一旦坚持不了复吸,人就废了。
傅成安脸色青黑像鬼,眼眶因为折磨而凹陷。他的后背被汗浸湿,手指甲因为挠墙而翘起了些。他困难地眨眨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天花板。
这夜怎么这么黑,黑到他心悸。
一夜无话。巩粤清早起去了家楼下的一家茶餐厅喝早茶,他一个人点了碗艇仔粥和一块虾饺皇。正吃到一半,被旁边突然起来的打斗声惊了一惊。
“扑街仔,你这条烂命,到底几时还钱?”那嗓门洪亮,混着拍桌子的声音叫周围的人都纷纷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挥着把长刀狠狠地砍在一张圆桌上,他双眼凶狠,一条腿踩在一张椅子上,左手点了点一个男人的头。
“明哥饶命啊!我真得冇钱啊!”那男人哭丧着脸,被叫作明哥的男人冷哼一声,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一个刀明晃晃地在他面前摆动。
“冇钱?冇钱问你大佬要啊!边个唔知你哋琛哥有钱?”(没钱?没钱问你老大要啊,谁不知道你们琛哥有钱?”)
男人听到‘琛哥’两个字,立马就给跪下了,他抱住明哥的裤腿不停地哀求道:“冇啊!明哥我求你不要告诉琛哥啊!不然我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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