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鸳鸯坠》第58章


十年浪迹若云烟,倏忽又春天。每当西顾斜日,哀楚泪阑干。
淝水畔,凤桥边,几时还?最悲凉处,唯一亲人,不识当前!
声音凄厉恻宛,撕人心肺。
廖展雄热泪夺眶而出,一头扑在灰衫儒士怀内,哽咽道:“二叔!……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那灰衫儒士原来是廖志纬。
廖志纬泪水盈眶欲滴,道:“都知道了。”
廖展雄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指着胡宜秋道:“她是胡家姑祖父的孙女胡宜秋。”
廖志纬道:“已知道了。”
胡宜秋愣住了,心道:这就是我姑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廖家二表叔?莫非是幻觉?看看廖志纬,又看看廖展雄,终于发现他二人脸上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对眼睛,明白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并非幻觉。于是一跃而起,喊道:“二表叔,你想得我姑姑好苦呀!”自幼姑姑胡云霞最疼爱她,故此她对姑姑的事也最关心。
廖志纬对胡宜秋这种天真的举动,只好抱以苦笑,看了看廖展雄,岔开话题道:“我们离开南京的时候,秋儿这孩子还没出世,如今已是一个大姑娘了!呵呵,呵呵。”
胡宜秋顿解其意,粉脸飞红,娇声道:“二表叔……”
廖展雄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问道:“二叔这一向都在哪里?”
廖志纬喟然道:“离家出走,晃然十年,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前年我偶听传闻,小观音前辈当年出家于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我由此而想到了那本徐达兵书,便扮成一个落泊秀才,自称钱二,来至普陀山,希冀探得徐达兵书的下落。”
廖展雄道:“二叔是用祖母娘家的姓。不过二叔怎知那传闻确实呢?”
廖志纬道:“说来话长,到土地庙内慢慢谈。”三人进了土地庙。
庙内中间供着土地老爷与土地奶奶神像,屋角用土坯、竹片支了一张床,虽然简陋,却也干净。廖、胡二人坐在当板凳用的石块上,廖志纬坐在床上,续道:“前年我去金华,无意中遇见一个姓钱的,这人自称是宋朝吴越王钱鏐的后代,你祖母也是钱鏐王的后代,因此我便也称姓钱,与他攀叙上同宗。
“一次,我与那姓钱的在饮酒时,他无意中说出了她的女先祖娘家姓陈,人称小观音。元末时,他先祖在金陵为武官,本朝太祖高皇帝攻破金陵,他先祖与陈氏在乱中失散。他先祖带着一儿一女逃至杭州,以经商为生;陈氏则听人说夫君死于乱兵之中,于是从嫁胡将军通甫公为妾。其实他先祖只是受了伤,并未死去。
“后来通甫公转战至浙江,他先祖已打听到陈氏的下落,然而迫于通甫公的威势,不敢贸然前去寻认,但处思念之中,可望而不可及。
“至通甫公金华遇刺,陈氏随即失踪。他先祖几乎寻遍浙江,也不见陈氏踪影,只得作罢。一次他先祖去普陀山卖货,顺便到不肯去观音院敬香,却碰见了在那里出家为尼的陈氏。
“陈氏法号旻空。他先祖私下去会旻空,说道:‘自金陵失散,我无时无刻不想念娘子,寻娘子已经十年,现总算又睹芳容。望娘子能蓄发还俗,随我到杭州去,伴着一双儿女共享天伦之乐。你何苦要独向青灯、孤佛而了却终生呢?’旻空道:‘妾罪孽深重,有负夫君多矣,岂可再负胡将军?世事如棋,浮生如梦,我既已皈依佛门,心向如来,怎能再坠红尘,重造情孽?望君保重,将一双儿女扶养成人,才是正理。我这里每日祈祷,愿菩萨保祐你爷三人消灾延寿。’他先祖苦苦哀求,旻空终是不应,只得怏怏离去。为怀念陈氏,他先祖移居至小观音失踪之处金华。
“他先祖在重病弥留之际,把一双业已婚嫁的儿女唤至榻前,告诉了他们生母的事,并道:‘大限即至,为父将不久人世,你兄妹现已立业成家,为父没有愧对你们的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又对他儿子说道:‘切记为父遗训:后代子孙不可为官!’
“他先祖亡故后,一双儿女去普陀山寻找生母,但这时,旻空师太已坐化多年了。一双儿女不愿招惹居住在西方极乐世界的母亲生气,在普陀山没有张扬此事,只是于返航途中站立船尾,遥望普陀,大哭一场。
“其后钱家世代遵循先祖遗训,经商而不复做官,并世代相传着小观音的故事。我以为这故事涉及祖宗隐秘,绝不至是有意编造出来的。”
胡宜秋为这个动人的故事所感,不禁欷嘘抽泣。廖展雄也为之动容,沉静一会,问道:“二叔找到徐达兵书了么?”
廖志纬道:“我到了小观音出家的普陀山,专门替人家代写书信、抄写经书,历时一年,也没打听到徐达兵书的下落。去年春天,我在给南京一位尚书夫人抄写《普门品观音经》的时候,偶然发现经书末页上有一首诗,系小观音手笔,诗中暗示了徐达兵书的藏处。
“我依隐语所示到了梦山,在梦山顶上的山洞里,终于找到了没世二百年的徐达兵书。当我取了兵书把石匣放回原处时,不慎被毒蛇咬伤了右腿,我用铁镖打死三条大蛇(w。ūdtΧt。còm》提供∪d/txt電孖下載,才逃出了山洞。
“我回到土地庙,虽然请医疗伤,但却始终未能治愈。行动不便,在庙里呆着无事,我便翻开徐达兵书,一页页读下去,待读至内功疗伤一章,即依法演练起来。练了半年多,蛇伤痊愈,内功且有大进。
“徐达兵书分为三卷,上卷载内功心法,中卷叙刀枪剑术,下卷论行军布阵,皆是精妙绝伦之语。我不知看了多少遍,每多看一遍,愈加体会得其中的奥妙,难怪徐大将军当年带兵打仗所向无敌呢。
“我欲将徐达兵书献给戚继光,待平定倭寇后,再还给魏国公徐伯伯,好使完璧归赵。唉,离家十年了,我想回家看看,再去福建戚继光行辕。我怕兵书在途中丢失,不敢带在身上,便把兵书藏于土地庙内。
“我因逃婚而出走,春儿他姑姑如今怎样了?于是顺道去南京胡姑父家。我夜进胡府,没有惊动人,见春儿姑姑仍独守空闺,不禁一阵心酸,是我害了她!
“我又行至胡姑父书房窗下,听到姑父、姑母与大表兄正在说话。说的是徐公公遣锦衣卫去庐州,二位老人放心不下,计议叫秋儿女扮男装,跟踪锦衣卫。我奇怪锦衣卫何以要去庐州,而我又正好要回庐州,于是决定也在暗中跟踪。
“到了第三天早晨,锦衣卫桩头奚桥、李尘起程上路,秋儿跟了下去,我也紧跟于后。哪知出了水西关,奚桥渡江而去,李尘却折向西南。我见秋儿追踪奚桥而去,欲知徐公公又要干甚坏事,我便追踪李尘去了。
“我追踪李尘直至湖广辰州古丈县,见他进了蜈蚣岭白云观,交给五毒道长一封书信与一颗夜明珠,并转达徐公公之意,请五毒道长行刺戚继光。五毒道长受了礼,说是等毒蛊选好之后才能行动,李尘见五毒道长答应了,便下山南去。
“我在附近找一家农舍住下,伺机下手,除掉五毒道长。哪知他竟不离白云观一步,我怕白云观人手众多,一旦动起手来未必能够取胜,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一击而中才好。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我见你二人在山半腰上观看三蛊鏖斗,后又看到白云观有人跟踪你们,是以投纸警示。雄儿自幼饮过金丝鳝王血,百毒不侵,我不怎么担心,只是担心秋儿为毒蛊所乘。之后又投纸团警示,要你们谨防葫芦寨土司的袖箭。
“后来,我在松林内镖击金蟾道人,出言提醒雄儿收下藏宝图;又沿途跟随,指点余天强去找雄儿,以解衡阳擂台之危”
廖展雄道:“原来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的高人就是二叔!”
廖志纬道:“江湖险恶,变幻莫测,你们初次出道,我担心有甚闪失,但又想要你们在江湖上历练历练,因此没有出面相认,只在暗中跟随。”
廖志纬又道:“从你们途中的讲话,我知道了你祖父忧郁成疾病故,知道了你父兄为长江二龙所害。我一直跟至戚家军大营,又知戚继光遣你二人寻找徐达兵书,是以赶回普陀山来取兵书。适才我在海边散步,刚转回土地庙,见你们为两个无常鬼所困,于是出手相援。”
廖展雄道:“二叔可知,那两个无常鬼便是金鞭龙汪仁与独角龙汪义,二人都已投靠了倭寇。如今汪仁虽毙,却逃走了汪义,侄儿定要手刃此贼,为父兄报仇!”
廖志纬道:“他既已投靠倭寇,待平倭之日,何愁大仇不报?”说罢转身至庙外兜了一圈,察看四周无人,复进庙内,从土地老爷神像后的墙壁撬下一块砖来,取出一个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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