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花禽兽》第9章


长夜漫漫,舒小姐的美好回忆仍在继续,任天已是鼾声如雷,睡得比她的回忆还要香甜。
舒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到了早上,只觉得周身火烫,竟比昨夜还要严重。不想没骨气,却还是忍不住一连串呻吟,求助地看向旁边,任天已不在床上。
不能怪别人没良心,这能怪老天生人太残缺。舒兰叹息,除了自己,真是谁都不能指望呀。
“舒什么的你醒啦?”任天风风火火地进来,一脚把门踹上,端着个大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什么舒什么的……那么难听。”坐起来,她一字字地:“我叫舒兰,兰花的兰。”
“对嘛,就是什么兰嘛。”任天挠头,周存道跟他说的,他总是记不全:“你好点没?”
舒兰一阵阵眩晕,面子却输不得,冷下脸:“离死远着呢。”
“那就好。”任天不接她的招,端过大碗,递给她:“吃。”
“什么?”舒兰本能地往后闪了闪,厌恶之色溢于言表,见里头白花花的一团粘呼呼的东西,皱着鼻子:“你……你怎么能让我吃鼻涕?”
任天被她说的要吐:“有眼不识泰山,粥,这是粥!”
舒兰又往后退了退,轻轻摇头:“不想。”
“前天不是听你说想吃粥?”任天不耐烦:“熬好了又不要,你玩我啊?”
“我今天又没说……”
任天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强行灌下:“没说也得吃,老子熬碗粥不容易,你他妈该觉得荣幸!”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咳咳,呛死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不行么。”舒兰徒劳地挣扎,泪水顺着光滑的面颊一路流淌。
任天没想她会哭,愣了一愣,回顾刚才的粗鲁,一时也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就没克制住呢?忘了这个什么兰最大的爱好就是哭,早知道就不灌了,爱吃不吃,饿死是她的事,甚至连粥也不该熬。不该可怜她,不该看着她病得可怜巴巴的小脸心软:“生个病也哭,屁事都哭。行了,老子不管你,不吃拉倒。”
舒兰抽噎着,擦去嘴边的残粥,嘚啵一下嘴,发表高论:“稠了,糊了,该放些豆子,百合也该放一些。”
“天上下豆子你倒是能喝上红豆稀饭。”任天哼了声,做梦。
舒兰挑了挑眉,嫌弃地将粗瓷大碗撂到桌上,撅起嘴:“那你这儿还有什么?”
“米,面,野菜,几只鸡。”任天也不清楚,只是平时吃的就是这些,具体情况得咨询后勤部长周存道。
前几样听起来就没胃口,鸡倒是还凑合,舒兰极不情愿地翻了翻眼,勉强道:“那就弄个鸡粥吧。”
“哦。”任天点头,坐下喝水。
“去呀!”舒兰一见他不动就不高兴,催促:“我可等着呢。”
“我?”任天指着自己,瞪大眼睛。
舒兰四顾:“不是你还有谁,我刚才说话你没听到?”
“靠。”任天简直服了她了:“老子以为你要自己做。”
舒兰仰天长叹,木头就是木头,猪就是猪,永远不知道体贴与温柔,他们的脑子就是与人类相差千万里:“让重病的女人去煮饭,你什么不做,光看热闹?亏你是男人,亏你还说吴德不是男人,我看你自己是不是爷们这个问题,还暂不清楚呢。”
“没事提什么吴德。”任天满心反感:“你是不是还怀念那软蛋?那软蛋有什么可怀念的?瞎了眼还是脑子进水,老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看都不看!”
“你对我好我怎么还会生病?!”舒兰立即反唇相讥。
“呃……”任天语塞,确实是他造成了她高烧的事实,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帮她弄吃的,只是已经弄过了,又不是不能吃,干嘛还要折腾?女人真麻烦,越可怜她就越麻烦,却又忍不住去可怜:“今天是你病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啦——”舒兰用眼神驱逐他。
一个时辰后,舒兰如愿喝上了鸡粥。所谓鸡粥,不过是把煮烂的米粒沥干,放到鸡汤里,搅一搅了事,舒兰却吃得香甜无比。自打来到这里,就没吃过一顿这么香的饭,虽然打死也不承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任天不辞辛劳,二下厨房,满足了女人无垠的虚荣心。
似乎可以小小的原谅一下他,舒兰想,这厮到目前为止,表现还不错,对错误行经也进行了有效的弥补,用行动表达了真诚的歉意,唯一的不足,就是语言简直欠扁。
女人怎会放弃追求完美:“我知道你有三个字,一直想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任天诧异。
舒兰一笑,并不答言,偏过头,等待那三个字的降临。
“你真烦。”任天缓缓地,悠然地道出心中滚过无数遍的真理。
被震撼的舒兰面部扭曲,像被人从后脑勺拍了一板砖:“你……你……”
“这粥味道咋样?”任天端起她剩下的粥,一股脑地喝光光,匝着嘴:“不错不错,周存道的手艺就是比老子好。”
脆弱的舒小姐怔住,已经失去了追究的能力,因为她不知道是先质问他为什么不说对不起好呢,还是鄙夷他盗版他人手艺,据为己有的好,两样都让她欲哭无泪,索性“咕咚”一声,借着病势,昏死过去。
第 9 章
周存道问:“真要下山?”
“你也看到了,再不找大夫,她会烧死。”任天隔着窗户看一眼屋里的舒兰:“请大夫太费时,我怕回来,正好看见她的尸体。”
周存道咳嗽一声,老大,有那么严重么,发烧而已啊:“你比我更知道外边多少人找你。”
“我不会成全他们的。”任天自负地吹起口哨:“找老子的人多了,老子下山的次数比他们的人还多。”
周存道沉默,劝不了他,他会选择另一个途径。
任天回到屋里,换了身农夫装扮,抱起昏迷了一天的舒兰,裹上一张薄毯,临去,嘱咐一声:“帮我看着。”不等周存道回答,径自下山。
快快快,任天一路飞奔,脑子里只剩这个字。她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烫,像抱着一团火,她又一直在呻吟,像垂死之人发出的最后的一点声响。他把她弄上山,是为了对她好,如果她死了,他会很不开心,因为他没有对她好,或者来不及对她好,她已经香消玉殒。那样的话,他会后悔,而他最讨厌的就是后悔。
“你在干嘛?”被颠醒的舒兰有气无力地:“你要把我……扔掉吗?”
“让你失望了。”任天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骨头……都散了。”舒兰说完,眼睛闭了几闭,继续沉昏。
日头是一天最毒辣的时候,大地被烘烤着,汗滴下地,还没显形就消失无踪。任天来不及擦汗,也没手擦汗,到了镇上,看见医馆的牌子就一头扎进去,直到大夫的手指搭上舒兰的细细的手腕,看着山羊胡子的大夫一脸平静,一颗心才放下来。
“高烧因伤风而起,昏迷则因肝气郁结。静养既可,无大碍。”
大夫开了张药方,任天接过,有些摸不着头脑:“啥叫肝气郁结?”
“就是气的。”
任天一愣,回想前天晚上她突然倒床不起的样子,心说老子没气她呀,还做东西给她吃来着,她让我说三个字,我就说你真烦,难道她就是因为这个气得病重?不至于呀,就算老子没猜对,还可以继续猜嘛,什么“你真美”、“赛仙女”、“花一样”,多的是嘛,任天还挺喜欢做这种游戏的,除了“我爱你”这么无耻的话,其他的都挺乐意说,怎么玩了一半就眼一闭人一倒,不省人事了呢?
老大夫看他一眼,山羊胡子翘了翘:“你婆娘?”
“是啊。”任天颇为自豪。
大夫起身,摇了摇头,自去做自己的事,却有一个声音悠悠飘来:“糟蹋了……”
任天的精神全集中在舒兰身上,倒是没留意,喂了碗水,重新抱起她柔软的身子,出了医馆的门,往药铺而去。日头依然毒辣,舒兰动了动,居然被晒醒,一路直哼哼:“你怎么……还没把我丢掉?”
“找阴沟呢。”任天淡淡地。
舒兰烧糊涂了,哪有时间地点的概念,抱他的是谁都搞不清楚:“唔,随便丢哪儿都行,阴沟太脏了……”
这个时候还洁癖,任天啼笑皆非:“行,听你的。”
镇上只有一间药铺,靠近城门,如任天所料,贴的密密麻麻的悬赏公告,不单有自己,还有一些同行,熟多生少,又有些衙役来回转悠,像在满大街寻找可疑人物。任天苦笑,这世道啊,永远不太平。
说了几句话,舒兰的头晕缓解不少,也知道这是要去哪。病中送医,雪中送炭,全身无一处舒坦的舒兰到底是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原来在乎我的生死。药铺渐渐近了,沉默中的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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