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晴天》第11章


之外,他一眼就能看见他站着的地方,可是真抬脚去追,又觉得距离怎么也没有拉近。
想想年夜饭那天,四个人坐一起。两个小鬼,一个热情地招呼吃喝,殷勤布菜,一个木着脸,只回答长辈的话。
那木着脸的不用说也知道是顾承泽。
外婆“哎”一声道:“说多了是外婆啰嗦,承枫这孩子对你好,他妈妈平日里照顾帮衬我们不少,再有矛盾咱不能明面上冷着脸对人家懂吗?你妈妈是给他们钱不假,但谁能做的像你姑姑那么仔仔细细啦?就是请保姆,那些钱都不够啊。”
“这世上,人情债最难还的啊孩子。”说完拍拍裤腿又站起来,往佛寺走去,“你还小又爱钻牛角尖,外婆不希望你太把一些人和事挂心头啦……”
清早香客不少。
古寺雄浑古朴,山上清冷的空气将这座几百年的寺庙包裹其中。雾气很重,像兑了水的牛奶被瓢泼在山峦之中,顷刻就凝固,罩着山峰;再看大殿之中的那尊大佛,他眉目慈悲,嘴角凝结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俯视着尘世。
都说佛像有三十二相,但在顾承泽心中,他们无一例外的慈悲,庄严和端详。
外婆恭恭敬敬地上香,嘴里依然念着千篇一律的“身体健康学业有成一切顺利”。顾承泽环顾身边恭敬的香客,也有模有样地跪拜,在心里念:“佛祖,保佑我和何承枫都好好的。”
他像咳嗽的小孩被家长警告不准吃饼干,后来偷偷吃了一样,他趁外婆没发现,赶紧起来,背着手眼睛左右乱瞄,就看见一个熟人跑过来。
顾承泽一个头大。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谁长得跟你那么像呢!因为你不像是会跪拜求佛的人嘛!”
顾承泽有心想给说话人的那张嘴插满香。
外婆已经起身,笑着问这是谁呀。
“奶奶你好,我是顾承泽的同桌,我叫张宝。”
外婆:“哦好孩子有礼貌。你家长呢?”
张宝手往后一指:“那儿呢,在等这里的和尚安排房间。”
“你住这儿?”顾承泽终于有了反应。
张宝苦恼:“是啊,我去年开始就被我爸拎上来,说要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他生意。。。。。。”
外婆笑着点头:“难得你年纪小小有这份心。”
张宝苦笑:“不,我是被逼的。。。。。。”
然而外婆和顾承泽没空陪张宝继续站着听他吐苦水。张宝坚持一路送他们到佛寺门口,站在那巴巴地看他们下山。顾承泽从认识张宝开始那小土豪的体重就没脱离过“肥胖”,看他呼哧呼哧喘得厉害,顾承泽叹了叹气,拍拍他的肩膀:“无聊的话就看看书,日子很快打发的。”
张宝大为感动,觉得顾承泽真是贴心,已经考虑到他在这里会无聊了,还好心提了建议,关心他的学习。
张宝是“执手相看泪眼”,顾承泽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了几步,晨钟响起,深沉洪亮。顾承泽心中一震,想起一句“惊醒世间名利客,唤回苦海梦迷人。”他直觉这钟声是对他心中所求的警告,在说:“那是不该想的人不该想的事,该回头是岸。”
可是岸在哪?
何承枫不就是他的“岸”不是吗?
顾承泽带着那个年龄特有的倔强和反抗,陪外婆下了山。
等他终于和何承枫同一个学校,他发现何承枫真的变了很多,他甚至有了一个小女友。
他们保持着说不上来的默契,依然一起吃饭,偶尔一起上学,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隔阂仿佛是一朝一夕就竖立起来的城墙,坚不可摧又无迹可寻。
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那夜何承枫顾及面子赶他回去,也许是从林翔说那句话开始,也许是慢慢的不再有交集,越走越远。
梅子熟了,雨点落了,又是一年梅雨季节,王衍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给顾承泽发微信:“除湿器记得开。”
很久顾承泽回道:“前两天已经搬出来用了。”
潮湿天气,顾承泽都特别注意,防止湿气入侵,那段时间手头的工作能压缩尽量压缩,也拿出比平时更高的效率完成,但这意味着他的压力更大。
前段时间,秘书小李拿来了这次的新员工入职申请给他过目,他慢条斯理地翻着,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对小李说:“知道哪个部门接收他的吗?”
小李视线落在顾承泽指的名字上:“生产部的说这个可以用。”
顾承泽沉吟片刻,最后才点头说了个好。
小李抱着那叠申请出去了,到了自己位置才抽出那张纸,上面姓名写着何承枫,照片上是一个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角微有笑意的男人。
履历很普通,却也很丰富,三十六行似乎都摸了个遍;但是不管是学历还是工作经历都落后于其他求职者。
小李不明白,顾总为什么在意这个人。
她说的生产部,说白了就是车间一线,最简单的体力活,可能是操作机台,也可能是搅拌原料的,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轻松的工种。
小李眼珠子转了转,心想,万一这个人很特殊呢。于是用座机联系了人事部,交代了一句。
何承枫职高还没毕业就没上学了,因为何妈妈要动一个手术。
那是职高三年级上学期,学校组织旅游,何承枫省钱就不参加了,他没有告诉他妈妈就直接回家了。
何妈妈在洗手间,何承枫也没出声,进了房间自己先倒水喝,一转身就看见桌上的一串钥匙那压着一张纸。
何妈应该是准备出门,因为钥匙边上还有个手提包。
何承枫一边喝水一边看纸上写了什么。他扫了一眼,脸色就变得严峻,那双眼睛恨不得把纸瞪出两个窟窿。
上面是一份体检报告,诊断:胃肿瘤,建议切除。
何承枫如遭雷击,震惊,难以置信,他妈在他心里是百病不侵的英雄,怎么会被要求动手术?他踉跄地后退两步撞到了桌子,上面的瓶瓶罐罐倒了一片。
洗手间门开了,是何妈妈的声音传来,和往常无异:“承枫吗?回来也不吭声,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何承枫满脸悲伤,通红了双眼问:“妈,多久了啊,你怎么能瞒我啊。”
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更别提这样一位咬牙不吭气撑起一个家庭的女人了,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住简陋的小矮房,吃糟菜炸花生,一个水煮蛋都舍不得吃,她不愿叫娘家人知道自己过得不好,她不愿儿子知道生活艰苦背后还有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她不能垮,她垮了儿子怎么办?为母则刚,心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身体再弱生活再难也能靠一口气聚成一根轴,撑起给儿子遮风挡雨的生活。
?读书要钱,每天吃穿要钱,三不五时的人际往来要钱,动手术更是一笔大钱,暂时能拖就拖着。
拖不下去好不了,那是命。
母子俩各自占据小屋子的两边,窗帘拉了一半,只吝啬地洒下一尺阳光。在阴影里站着的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有各自的难受。
顾承泽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副情景。
他没有想过何承枫会回来,他以为他跟他的小女友一起去参加学校的旅游了。
他会那么以为,是因为,他们已经有段时间只在碰头吃饭时说两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现实穿插来(///▽///)
☆、10
10
? ? 以前拼命想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所以无数个夜晚,顾承泽觉得吃力,辛苦,学习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想可以和何承枫一同上学放学的情景,想想两个人只用一辆自行车,欢乐地同姑姑和外婆说拜拜,然后像四月的风一样,欢乐地卷冲在街头巷尾。
可是真到那一天他发现,当初有多期盼和渴望,现在的局面就有多嘲笑和鄙视他。
他这样敏感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何承枫在有意避开他?
像两个貌合神离的好兄弟,其中一个得了疾病,另一个一面要在人前维持以往的亲密,一面又隐隐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传染,何承枫的局促和躲避在他明察秋毫的敏感神经里清晰得分毫毕现,甚至被放大。
一根头发丝细的“嫌弃”都能压得顾承泽抬不起眼看何承枫一眼。
何承枫有担忧疑虑不假,他并不知道那点忐忑被顾承泽理解为嫌弃和躲避。做不来与以前的亲密,他在两个人的接触互动中找一个平衡点,他想,观察一段时间,或许承承不是那类人?
哪类人,他说不出口。
三个人打了个照面,顾承泽飞快瞥一眼何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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