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撒旦》第3章


离家出走。她列举了古今中外无数不听母亲的话最终沦为妓女或乞丐的女孩的例子。我怀疑那些人都是她杜撰的,因为如果那些女人有我妈妈口中说的那些传奇的经历,我不至于对她们一无所知。 
寂寞的撒旦们 (5)
她还扯着我新买的内衣嚷嚷这种内衣的设计者该枪毙,因为他们设计的胸罩无一例外的将会导致全世界所有女人道德的沦丧和廉耻的消失,进而阻碍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 
我很惊奇地发现我这神经质的妈居然还有如此诡谲的想象力。后来我的一位在北大学戏剧的朋友听了她的故事后,断言她没有成为剧作家发展实在是中国文学界的损失。可当时我实在懒得和她争辩,因为我真的很累了。于是在她滔滔不绝的时候,我睡着了。那天我做了一个非常美丽的梦,我梦见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跟着爸爸,他天天带我出去玩。那是我18岁以前最开心的一天。 
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女人。 
高中毕业后,我哪所大学也没考上。长期压抑的心态让我对一切负担产生了恐惧感。我对我的妈妈说,我要到其它地方去再读一些书。她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这次我学聪明了,我把刀片放在自己手腕的动脉上,用死来威胁她。于是,她很快就屈服了,因为她不想让她自己多年的梦想——把我变成她——变成泡影。 
她和父亲决定送我去北京读一所专学外语的学校。原因很简单,我的舅舅就在北京,而且似乎还在做一个挺大的官。这次我没有提出异议。并不是因为我对北京或我的那个舅舅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只是那个时候我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家,至于到哪里去,无关紧要。况且我认为学好外语对我听外国歌有好处。 
上飞机的前的那一刻,我竟然哭了。因为那天我的爸爸竟然没有来送我——他三天前到其它地方去办事。他几乎是这个城市里我唯一留恋的人。 
妈妈也哭了。那一刻我竟然发现,哭泣的妈妈看上去竟然也很美。我想当初爸爸一定是因为她的眼泪而爱上她的。那一刻我有生第一次感觉到她不是个间谍、法理学家或戏剧家,而是一个也会为女儿的远行而流泪的母亲。 
她一直没有结束她的嘱咐,直到我跨过安检的黄线。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竟感觉自己对她有那么点舍不得。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北方那个古老的城市的巨大吸引力所取代。我终于得到片刻的清静和自由了。 
那一年,我19岁。 
'撒旦之三' 
从小到大我所接受的最为根深蒂固的教育就是——绝对服从我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拥有传奇人生的伟岸男子。他16岁的那年即被家里送进部队,接受党的教育。随后他又多次立功,并且很快就能得到上级的赏识,最终自己也成了别人的上级。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家里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用呵斥下级的语气呵斥他的妻子和儿子——无论他们有没有错,而我和我性格温顺的母亲生活的主题就是——服从。很多年后,在我回想这段童年的生活时,往往会有些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我要如此温顺的服从我的父亲?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或许这就是行为的惯性吧。 
在我连话还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开始独自睡一个房间了。从小自己睡是父亲倡导的良好传统。他坚持认为,如果一个两岁以上的男孩子还要和父母睡在一起的话,那么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猥琐的手淫者。每次说到这个道理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情,仿佛任何异议都是对神圣父权的亵渎。妈妈心疼我,怕我着凉和害怕,夜里总是以上厕所为借口,偷偷跑到我的房间里给我盖被子。这种习惯持续了多年,结果她老人家真的就患上了功能性尿频的毛病,这是我多年以来心里最大的愧疚。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她一生都在努力从丈夫和儿子两个男人之间寻找平衡点,却最终迷失了自己,很可怜。 
其实一个人睡觉倒是没什么不妥,我还是很喜欢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的——爸爸在家的时候我往往都是躲得远远的,因为他总是能从我的一举一动中挑出“小流氓才会有”的毛病来——只是长大以后我回想起这一细节的时候,总是怀疑我是不是他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因为依照现在的通行观点,这样的家长都是心狠手辣的,会遭到老人们的诅咒。而且这一做法的确不人道。试想对于一个小脑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在夜里从床上滚下来,摔到地板上?事实上,我怀疑自己小的时候真的就摔过,因为我的脑子总是比别人慢一些的。 
寂寞的撒旦们 (6)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愿望,就是在潜意识里希望我的爸爸能在每天睡觉之前在我的房间里呆上一会,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坐那么一会,我也会很开心。遗憾的事,这样的一个愿望竟一直没有实现。我们之间几乎从来没有过必需之外的任何谈话。 
最让我无法容忍的就是他不许我的手中有自由支配的钱,这一习惯一直维持到高中。其实想想父亲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所认识或了解的社会小流氓们的性格成因中,钱是很重要的因素——他们的罪行往往就是从向弱小的同学勒索钱财开始的。而且有一点我很放心,那就是:我没有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来打劫或勒索我,多年以来在放学的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我12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我一生都忘不了的事。 
班里的一个和我关系一直很紧张的男同学(其实我和班上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交情,只是这个人我一贯看着不顺眼罢了)拿了一把结构很复杂而且外观很漂亮的折刀来到学校。班里的所有人都被折服了,大家传着看,刀的主人的脸上一直洋溢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幸福的微笑。班里几乎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们都簇拥着他,问他那把刀在哪里可以买到,那个同学俨然像是那把刀的形象代言人。他说那是他爸爸从瑞士(要不就是瑞典)带回来的,国内根本买不到。他那语气仿佛是在故意向我——我感觉是向我——示威一样。 
于是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这种耻辱之所以可以称得上是耻辱,是因为它来自一个我平时最最看不起的人——我从小就讨厌那种暴发户似的小人,觉得他们简直庸俗透顶。我决心接受这个挑战。 
于是我酝酿了一个很伟大的计划。之所以说它伟大,是因为在执行这个计划的过程中,我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决心偷出爸爸的手枪并把它拿到学校去。我要让大家明白和手枪比起来,一把瑞士买来的军刀是多么的渺小和卑微。它的主人更是个可怜虫。 
我没费多少力气就把爸爸的手枪偷了出来,而且根本没有被他发现。其实并非他麻痹大意,而是因为他对我太过放心——他不相信这个见了他就哆嗦的儿子有这个胆量。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它拿到了学校去。结果是在我的意料中的,所有的人都簇拥在我的周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那个男同学一个人在角落里孤零零的摆弄他的那把刀。我终于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的窘相。奇怪的是,当时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那个男生眼中并没有出现我期待的嫉妒或沮丧的目光。这也使我的成就感打了折扣。 
很快那把手枪就被班主任发现了。他看见那把枪的时候几乎是以足够打破亚洲记录的高度跳了起来,并且恶狠狠地用“暴徒”之类的词汇来形容我——可能他联想到了美国的校园枪击案,那个叫卢刚的中国学生,用手枪射杀了自己的老师,然后自杀。我想那一定是他的教师生涯中的最灿烂的一刻。作为一个中国的初中教师,他居然可以在自己的班里发现一个持枪暴徒。如果他以后有资格写写###的话,我想这段他不会错过。 
后来的事情更是理所当然——班主任把电话打到我的家,我的妈妈来到学校把我接了回去。我的爸爸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揍了我,而且揍得很重——几乎可以算作是“毒打”,因为我的鼻梁骨几乎被他打断了。从那以后鼻子成了我最容易受伤的部位,动不动就会流血。 
那顿毒打让我幡然悔悟——我不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家庭里生存,那样只会让自己受伤。我必须遵循这个毒打我的男人的规则。 
于是我选择了做“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个——像我爸爸期待的那样。我整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做我自己的事情。看书,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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