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舞蹈,恋爱》第6章


放着他的美貌和近日名气不说,光是他自以为日常的打扮,落在海宝这个三十六线海边小镇里,就够招摇打眼了。这地方,谁没事儿戴墨镜,还顶着三十多度的气温长袖长裤?
“煦哥儿,你站我那么远干嘛?”他扭头没看到我,摘下墨镜望向我。
呵呵。我给了他一个笑容,让他自己体会。
但他显然并不能体会我的内心,长腿一迈,凑到我身边。于是,周围的目光也照顾到了我。
他浑不在意,指了指校门旁边一架小推车,小声问我:“那个东西,是不是叫鸡蛋仔啊?”
“是。”
他面露思考,片刻,说:“你等会儿给好好买一份,分给我一个。”
我一本正经道:“那个是烤的,而且甜度很高。”
他有点奇怪地瞥我一眼:“甜使人快乐,你不知道啊?”
“不怕胖了?”我反问。
他也反问:“你每天费心干的,不就是致力于让我摆脱对瘦的病态追求吗?我主动配合了,你怎么不领情?”
这一刻,我看他的眼神一定充满错愕,因为我心里真的挺错愕——我实在没想到他为了吃小零食,可以这么强词夺理。
哦不对,他不一定是因为想吃小零食,也可能是单纯因为跟我熟了,喜欢怼我。据我对他多年了解,他和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公开互动的朋友,说话就是这个画风。
“谷老师,哥哥!”这时,出校门的人群中蹦出来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儿。
郑好的垂肩马尾是是今天早上花了半个小时折腾梳好的,一天了,居然还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放学前又花了多少功夫梳理。小小年纪,好的不学,虚荣学到家了。
我想着,有点不悦,没有笑。
郑好本来是向我跑来,隔了三米,看我脸色,便怯怯调转方向朝谷羽挪过去:“谷老师,你真的来啦?”
谷羽揪了揪她的头发,两人便完成了微妙的关于头发认可的互动:“那当然,说话算数才能做好老师。”
说着,他牵起小姑娘的手,余光瞥了瞥我,对谷羽道:“你想不想吃鸡蛋仔啊?让你哥给你买,好不好?”
郑好小鸡啄米式点头:“好啊好啊!”
“幼稚!”郑行在一旁评价。
我和郑行相视一眼,立场统一地点了点头。
谷羽看了,轻轻“啧”一声,对郑好说:“好好,老师给你买。”便直接带郑好去手推车那边了。
我数不清第几次对他哭笑不得了,下意识道:“你怎么非要吃这种小零食,真的很不健……”
话音未落,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件事情,要说回到裴鄢雅身上。
她一个搞舞蹈艺术的,最后能嫁给跟自己原本的世界八杆子打不着的郑智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厨艺很有爱好。
可惜,当年她做舞团台柱子的时候实在太忙了,很少有时间下厨。但也因为稀少,她每一次下厨都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所以,我现在看到一点相关事物,稍微联想,就能从记忆里摘出一段往事来。
——我吃的第一份鸡蛋仔,是她做的。
大概也就是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她下班特别早,拎了两块厚厚的铁板子回来,然后兴致勃勃地用那两块带着凹槽的铁板子,烤了一饼香喷喷的鸡蛋仔。
那应该也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小零食,我则是这份小零食的第一个品尝者。
她一边看我吃,一边问我:“行不行,喜不喜欢?”
当时我怎么回答的,现在已经不记得,不过大概是好话吧。第二天一大早,她又开开心心做了两饼,说要拿去给自己新带的学生吃。
那个学生,就是谷羽。
如果不是谷羽此刻的固执,我真的忘了这一点——一块儿想起来的,还有我第一天给他做炸酱面时,他说的话,“有一种让我感觉很怀念的味道”。
当时我理所当然以为,他说的“味道”是北京的味道。但也许,他说的是裴鄢雅做的味道。
关于我过去那个家庭与谷羽母子的往事,很多细节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淡化了。比如,谷羽曾经是裴鄢雅最喜欢的学生,撇开大人们的狗血爱情故事,他本人,一直被裴鄢雅深深挂念。
再比如,那年裴鄢雅带着我和行李箱离开北京那个小院的时候,谷羽从我眼瞪瞪敌视的新一家三口中狂跑过来,哇哇哭着喊“裴老师”。
——太奇妙了,我们分明互相对立,他却可能跟我一样,深深怀念着裴鄢雅。
我心里不可抑制地翻涌起难以形容的情绪,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想也没想就握住谷羽的手腕。
他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接着嘴角一垂,委屈委屈兮兮地说:“干嘛?连自掏腰包买也不让啊?”
我说:“我们回家,我给你做,我比外面做得好吃。”
“好啊!”他听了,眼中顿时一亮,“我也觉得你肯定做得好!”
于是,回到大排档,我便立刻躲进小厨房。
我取了从郑家宝他妈那里要来的纯正新鲜土鸡蛋,加入细砂糖打液体,直到鸡蛋液微微膨胀,尔后加淡奶。
与之相拌的面粉,我配的也是裴鄢雅当时喜欢用的那几种。包括低筋面粉、木薯粉、泡打粉,搅拌好之后放着,让它微微发酵。
同时,取出模具,刷上油,预热。
等原料静置得差不多,便趁模具热腾腾的时刻倒进去,架在炉上反复翻转。翻转的频率和时间都很讲究。不久,就用浓浓蛋奶香味把外面等吃的全吸引进来了。
“好了吗?是不是好了?”谷羽一左一右带着郑行和郑好,活像个大孩子带着两只小福娃。
“好了。”我笑笑,然后掀开模具,倒出一饼小零食。
看着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我久违地感受到了用食物讨人开心的愉快和成就感。
第六章 它似蜜
那天,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想问谷羽一句“你记不记得裴鄢雅”。然而这份冲动终究只在我脑海中预演了几遍,我倚门看着他和郑行郑好围在一起,天真像孩子,便默默打消了念头。
没有必要在他开心的时候,横空给他一道这样的题。
但我鬼使神差开始琢磨着把裴鄢雅当年的手艺,都一一再现给他品尝。
我有我的小九九。
——如果不是他突然到来,我这一生,也总会在某个或计划好,或心血来潮,或被意外驱动的契机下,主动去找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
并非真的为了给裴鄢雅生前赌气的嘱咐做交待,而是给童年那个毫无反抗之力,匆匆离开的自己,做个交待。
我总觉得,必须亲眼去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才能化解心中久酿的意难平。
可如今他自己掉在了我眼前,我们以一种诡异却绝对干净单纯的方式相逢。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对我没有怀揣艳遇一场、露水一炮的心思,我也没办法张嘴就跟他说,“嗨,小子,你妈和你霸占了我爹”,这太傻逼了。
我好歹是受过一年国内高等教育的人,在外拿的也是正经学位,因此总得想个匹配我水平的方式告诉他这件事。
所以,我打算伙同他的味蕾,唤醒他的记忆,让他发现我是谁。
我打算为他复原的第一份裴鄢雅的味道,是它似蜜。
这道菜最重要的两项,一是羊肉,二是料汁调配。
我小的时候,裴鄢雅总是在秋冬做这道菜,按照时令特点,做进补之用。她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肉,要新鲜纯正的内蒙草原羊。
这头一条,就难倒了海宝这个极南方的弹丸小城。
小城的超市不可能有我需要的羊肉,于是我专门抽时间去两个半小时车程外的省会城市,找高端品牌超市,精挑细选了一些堪堪可做替代的肉。
和肉相比,料汁可说是小事一桩。糖、醋、老抽、甜面酱,多次调配做实验,每一次都只用二三两肉,足足做出了十八个版本。
十八个平时装花生米的碟子,摆满了一桌子。每份我只尝一块,打算从中挑选出最接近记忆的那一份,再找正正完全符合我需要的肉,按这份的配方做一次。
“煦哥,你这么折腾,是干嘛啊?”郑家宝第八次进厨房,有点被桌上的规模惊住了,嘟囔着,“你做菜品研发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折腾的啊。”
我品尝最新的一份,道:“这不是研发,是复原。”
“啊?”郑家宝一脸茫然。
我瞥他一眼:“白跟好好一起看《我在故宫修文物》了吧?人家修复一个东西,多折腾啊!我这算什么?”
郑家宝的茫然丝毫没有驱散,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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