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香》第65章

如此大的讽刺气坏了美丽的公主，她决定离家离开安庆，只身前往大宛都城望京寻找那个通婚信使，也就是长公主萧真的夫婿，一个名叫唐峋斯的男人。
萧月公主的悲剧就是从这儿开始的，骄纵任性的公主如何知道世间的险恶，而利字当先的人贩子又怎会错过如此的人间美色。
萧月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一年半的时间，贺兰王努汉发疯一样派人寻找五公主的下落，远在大宛望京的唐峋斯也被惊动了。萧月的失踪和他有直接的关系，他还记得那个星月般精致的小女子昂着头站在他的面前。
“你就是来娶我的那个人吗？”
可是他终究没有娶她，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如此骄傲强势的公主，而是一个温和贤惠的妻，一个完全服从的女人。
一年半以后，唐府的侍卫从雍宁的妓寨中找到了萧月，只是她的名字已经不叫萧月，她是翠烟楼的头牌姑娘，花名夜芙蓉。她一脸风尘，笑脸盈盈地站在唐峋斯面前，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想不到最先找到我的竟然是你！你猜我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唐峋斯把她接回了唐府，并纳她为如夫人。六个月后，萧月平安产下一个男孩，自己却在难产中死去。萧月临终前挣扎着说，这个孽种该随我一起走的。
萧月死了，那个孽种却活了下来。唐峋斯给他取了名字，唐曜山，唐家的三少爷。在五岁之前唐曜山的生活还是无忧无虑的，但自从他从唐夫人凌厉的眼眸下知道了生母的遭遇和他降临这个世上的原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唐府终究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他被送回了遥远的贺兰族古城安庆，可是宠爱萧月公主的努汉王已然过世，新继位的裕达汗王是他的表舅舅，那个凶狠阴险的男人，也曾是萧月公主裙下之臣中的一个。对唐曜山，他极尽蔑视和嘲讽，然而面对那一张与萧月相似的脸庞，裕达汗王下不了狠心，他一边用锦衣玉食将唐曜山包裹起来，一边用无尽冷酷不屑的言语将这个男孩儿的心一点点冻结。
唐曜山记得，那是他生命中最卑微的一段岁月，卑微地让他觉得自己像长在阴暗潮湿处的苔藓。而后，突然有一天，他的二哥，那个挂名的二哥唐子琮居然来了安庆。唐子琮拉着他的手说：“三弟，跟我回去吧。我和父亲都挂念你！”唐曜山笑，笑得那么充满讽刺，笑得几乎要流泪。他自然不会忘了唐夫人用长长玳瑁指甲戳着他的脑袋，唐曜山，你这个孽种，你不配姓唐，你应该滚出唐府去。可是，他选择回去，因为在哪里失去的，就要在哪里拿回来。
于是他离开了安庆，离开让他受尽无数侮辱的地方。但他眼中的冷冽却越来越深，即使回到唐府，即使在战场上拼命冲杀也抹不去心里的那一道阴影。他和唐建武、唐曜山都不一样，他要做到最好，要让那个指着他脑袋的女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他甚至想终会有一天，那个女人会跪在他面前跟他道歉。
别人都说，唐家三少爷是个异类，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想不到的是，他这个异类竟然会遇上同类，那个撩开他心扉的女孩儿，名叫唐宛。
168。第二卷　出征安平…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别（一）
唐宛是那个已经去世的刘姨娘的女儿。
唐曜山是见过刘姨娘的，那是个很细腻的女人，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份温润如水的平和淡然。而这份淡然与世无争，也正是唐峋斯独宠她的原因。
可是这位浅然如水的刘姨娘居然会处心积虑害谋害他人。唐曜山不信，他知道父亲更不会相信，可是结果是，刘姨娘被关进那个叫离居的破院子。
有几个夜晚，小小的唐曜山曾在离居外听到里面传出悠扬婉转的琴声，有些淡淡的哀伤，却带着不一般的倔强。
刘姨娘在离居生下了七小姐，那时候七小姐是没有名字的。唐峋斯几乎没有过问。唐府中人人都知道，七小姐是个痴儿。有的人会同情刘姨娘命苦，但是唐曜山知道，那个外柔内刚的刘姨娘是不需要同情的，她在离居过得很好，最起码的，她有内心的自由。
而这一切，唐曜山是从那悠扬的琴声中品出来的。
至于后来的事，他不得而知。只是那日在梅园，梅花纷然中笑声轻扬的女子让他久久移不开目光。小丫鬟蕊儿慌张着说，那是刘姨娘的女儿，七小姐。
七小姐长得和刘姨娘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那双眼睛，却璀璨如夜晚的繁星，那么熠熠有神，那么神采翩然。好像带着无尽的活力和好奇，打探着这个世界，也打探着他。他看不出来她是个痴儿，从她锋利的言辞中，他感觉出来这是一只长了爪子的小猫。虽然有些时候，她迷迷糊糊，但是更多情况下她比谁都清醒。
很快，她引起了唐峋斯的注意，像她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应该被忽视这么久的。在这个女子身上，他总能感觉到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不管是面对唐夫人，唐建武，或者其他人，她总是昂起头来，骄傲地恰如其分，脸上的光彩仿佛足以照亮他的世界。
他们很像，可是却又不一样。有时候他羡慕她，有时候甚至嫉妒她，更多的时候却是担心她。就是这样一次次的担心和焦灼，不经意间，心已慢慢失陷。
他不会忘记那一晚，唐家军的大营后，她沐浴在月光中，澄碧的湖水映在她白皙的身体上，圣洁得仿佛从天而降的仙子。
她哼着一曲他从未听过的曲子，轻吟浅唱。
只有她敢偷偷溜出唐府追随唐家军的步伐远征安平，也只有她敢在这样的夜晚，敢在这样的地方，毫无顾忌地沐浴洁身，也只她能把一首断断续续的曲子唱的这样直入人心，也只有她能走进他的心里。
唐峋斯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那天在中军大营，唐峋斯拍着他的肩膀：“曜山，如果能顺利拿下安平，回去后，我就重新公布你的身份。以后你就不是我唐峋斯的儿子，做我的女婿如何？”
他笑，笑容下却有阴霾。
因为他知道，宛宛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那个青玉色的香囊从未离开她的身上，就好像那个人与永远与她形影相随。他不想去问那个人是谁，宛宛的倔强比之去世的刘姨娘更甚。何况，还有红袖。那个孑然的女子，已经为他牺牲了所有，他又如何能将她抛弃。
人间最是有情痴，如你我，不过其中之一
169。第二卷　出征安平…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别（二）
山野茫茫，寒风扑面。
唐曜山最后一次回头眺望渐渐远离的穆家庄，晨曦的微光像是轻柔浅纱，朦胧了他的视线。
昨夜，当一切都坦诚的时候，一切也都转眼成空。
宛宛的眼眸像是凝了水的碧玉，带着无法用言语诉清的同情和愧疚，幽幽然在他面前。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夜幕仿佛是在他身后，又仿佛是在面前。
“三哥！”
他蓦然回首，一团温暖而飘渺的影正快速向他移动。
心底奄奄欲息的火种似乎霎时就被点燃，有明晃晃地光亮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宛宛从穆凡了的马上翻身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唐曜山面前。
她面上的笑容一如晨曦皎然的光。
“三哥，你要多保重！”她犹豫了一下，言语间有一丝迟疑。
唐曜山缓缓勾起嘴角：“我知道。”
宛宛顿了顿，语气低缓：“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永远！”
唐曜山仰起头来，阳光直扑扑照在他整个脸上。
“我明白。三哥会来接你离开这里，会带你回望京唐府，还会看着披上嫁衣做新媳妇……宛宛，三哥说过的话肯定会做到！”
宛宛用力点头：“如果你不来呢？”
唐曜山忽而一笑：“那就让我变个大王八，驮着你回望京去！”
宛宛扑哧一笑，伸出手来：“拉钩！”
唐曜山的小指轻轻和宛宛的勾在一起：“好，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满载着粮食的车队终于渐渐走远，旷远的山野飘渺着如烟似雾的歌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漫漫长路，杳杳天涯，心若无意，妄自蹉跎。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