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公主》第157章


胤禛慌忙放下碗,知我要吐,用手抚摸我背,丢了个眼色给苏培盛,苏培盛知意,招呼个矮小宫女端了铜盆准备接着。良久,我喉间终忍不住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放开喉咙大吐起来。呕罢,便有个粉袄宫女斟了一盅清香的浓茶递了过来,胤禛接来凑到我唇边,我就着他手含一口茶漱了漱口吐在铜盆里。矮小宫女便把铜盆端走,粉袄宫女又斟上一盅茶,我连喝二碗,胸中舒坦一些,却仍想吐,便有其他宫女轮着端铜盆接着,我连吐四五回,方觉舒服了。
月童在旁见此,心里晓得我怀了身子,把眼偷瞄向慌里慌张的允祥,他来回转圈急形于色,有心喊御医,守着胤禛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待我止了吐,禁不住松了口气。
胤禛听见,脸拉得老长,冷声道:“你们在此则甚?回去!”又换了柔肠,问我:“凤儿,可好些了?”
我微微点头,拉了拉他衣袖,他会意,往床内坐了坐,搂着我轻手摩挲我胸口,我胸中虽然略觉烦躁,身子兀自疲怠,便闭了眼决定睡一觉。
允礼瞧允祥攒着眉满脸羞红、又瞧胤禛攒着眉满脸寒白,倍感纳闷,左右瞅着他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怎还不走?”胤禛声音虽小,却不减其威。
允礼屈膝施礼时见允祥仍呆立着不动,神魂不知飞向了何处,连忙拽了拽他。允祥恍恍惚惚行了礼,又恍恍惚惚跟着允礼走出乾清宫。允礼看他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正好瞧见他府里的总管太监张瑞正在丹陛下等着自家主子,便召了他来,嘱咐了几句,自个儿打道回府。
待回了府、更了衣,允礼到书房胡乱找了本书,坐在椅上翻看着。
翻了不到两页,孟氏便捧茶进来问安:“爷,怡亲王信了?”
“半信半疑。”允礼知她问“幽禁”之事,捧着书不去看她。“凤儿不知怎么吐得厉害,可把十三哥吓坏了,那瘦脸儿,红了白、白了又红,四哥直瞄他,老大不乐意,怎回事?”
“怎回事?”孟氏放下茶盏,掩着口,格的笑了一声:“姐姐怀了呗!”
允礼吃了一惊,摔下书,忙问:“怀孕?谁的?”
“还能是谁。”孟氏翠眉一挑。“自然是爷最讨厌的人。”
“十……”
允礼刚张嘴,便被孟氏捂住,他打掉孟氏手,又捧起书似看非看。“你休诳我,他胆再大,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还在四哥眼皮子底下,他有几个脑袋?难不成是你们设计好的?你们到底打得什么谱?”
“妾身还不是为了爷。”孟氏把眼一翻,坐到允礼右手旁的客座扶手椅上,两手一叠,端端正正的坐稳。“爷您仔细想想,倘若怡亲王因此事在皇上跟前失了势,谁会是他的‘继任者’?放眼满朝九棘三槐,除了爷,便是爷得十六哥庄亲王跟皇上最亲近。爷不是有顶替怡亲王的意思,现在机会就摆在爷眼前,就看爷抓不抓的住了。”
孟氏一语中的,允礼抿了抿嘴,瞥她一眼,咳了咳,侧身背对她。“可你也不能拿凤儿下料,她跟你有何过节?你仍记恨当年掉包之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不缺胳膊不缺腿,凤儿又不在我府内,你吃得什么醋?”
“妾身哪里捻酸?哥哥死在她手里,妾身可曾说过姐姐半句恨话?”孟氏略艴然道。
这允礼就不懂了,不为嫉妒,又是为何?“那你却是为何?”
“爷记得当年萧衡欲与姐姐‘同归于尽’之事否?”孟氏向前倾了倾身,乌溜溜的眸子直盯着允礼,浓密长睫毛扇着小凉风,金步摇蝴蝶翅下挂着一对芙蓉花,云鬓动而花摇,倍显俏皮。
允礼垂首思了片刻,点头道:“我时年尚幼,后来听十三哥说起,萧衡乃奉天人,在盛京宫中见到凤儿画像惊为天人,趁凤儿祭天之时,欲同死以独占,只可惜天不遂他愿。”又不知孟氏为何提及旧事,便问:“你提此事作甚?”
孟氏倩笑道:“虽说太宗爷有令,不许留下姐姐半点片语只字,却暗自留下一样东西,以防后世子孙中有心怀叵测之徒,亦防大清落入昏庸的帝王手中。”
允礼双眼皮齐跳,心似停了半秒,手里薄薄的一本书差点让他捏碎。“什么东西?”
“姐姐的册封诰书。”
孟氏不紧不慢的提起身旁茶几上的青花折枝纹茶壶,摸茶壶是暖的,斟上一瓯香喷喷的茉莉花茶,把茶碗抵在唇边,呷一口茶,眸子在笑。“太宗爷亲笔,盖了宝玺,写下三点。一是封号由来及歌颂贤德美名,不消多说;二是告子孙应孝爱尊之,亦不必多言;关键是第三,‘八王议政’,姐姐有推举、罢黜皇位之权,不过需议政王大臣会商。但实际上,十分之中,姐姐已掌了七分去,且末了,太宗爷书曰‘不遵者,斩。’只这一句,便可论自古红颜多祸水。”
允礼眉头一缩,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这些我怎不知道?”
“圣祖爷能将姐姐嫁给爷是提前算计好的,爷不知道最好,不知道就代表爷安全,圣祖爷怎会将姐姐交给‘虎视眈眈’窥视皇位的儿子手中?”孟氏放下茶碗,敛了笑色,瞪允礼一眼,执桃花红锦帕点了点唇角。
“妾身从哥哥那里听到的,这是其中一件,妾嫂之兄,乃阿尔松阿大人亲近随从。皇上贬阿尔松阿去盛京,为得便是找到册文,但皇上太过自信,下错了棋,册文虽找到了,阿尔松阿却未交给皇上,而是交给了廉亲王,姐姐与廉亲王做了交易,廉亲王一时心软,便没把册文交给十爷,偷偷转交给怡亲王。而怡亲王,乃姐姐心中‘八王’的人选之一。‘八王议政’乃旧制,圣祖爷甚恶之,皇上对此更是有过之无不及。这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议政王大臣权力太大,恐导致皇权不稳,意欲废止,但姐姐却乃他们的领头人,此事康亲王崇安,连同庄亲王等诸王全都知晓。何况,姐姐手中仍握有一部分兵权,即便姐姐不曾入玉牒,皇上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允礼砰的一摔书,将气恼包着瘦骨头,若没两个鼻孔喘气,怕要把肚子气炸了。“你满嘴胡诌!既然册文能找到,为何圣祖爷不去寻来?非得等到今日?何况阿尔松阿是八哥的人,四哥怎不知晓?何人不选,为何偏偏选他?这不明摆着把东西拱手让给八哥,四哥又不傻。”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怎懂得?”孟氏惊得把屁股离了座,纤手抓着椅子扶手稳了稳身板,闷一咳道:“阿尔松阿临走时,可是见过姐姐的,祖祖辈辈效忠姐姐的奴才不少,皇上心里怕也烦恼的紧。”
允礼取茶盏在手,揭开茶盖,发现茶内有一茶梗正竖着,心下十分不快。“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妇道人家,这官场上的话,你从何而知?”
孟氏冷笑道:“爷,妾身几个可曾伤害过姐姐?姐姐少胳膊了?还是少腿了?陆瑄刺中了姐姐心脏,她都能够活下来,妾身几个又能将姐姐如何呢?何况,她一死,留下来的‘烂摊子’可不好收拾。”
允礼眄视她清眸,心里打了个疑问,冷静些许,边笑边试探。“如此牵强附会,你们一定有什么其它不可告人的理由和目的吧。”
“妾身很羡慕姐姐青春永驻、手掌大权,芊儿姐姐一心只想姐姐能与怡亲王生个一男半女,而玉莲妹妹,她尚未从幻梦中脱离,依旧迷恋姐姐。这些,爷以为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和目的吗?”孟氏樱桃口里吐芬芳,眼半张半闭,头一斜抬,轻笑两声。“况且,妾身根本不相信姐姐的亡说,她死不了,又如何死法呢?真真好笑。”
前面讥讽,后面挖苦,再后往肉里扎了一针,允礼怎试不出痛?“一派胡言!回你房去,不许出房门半步!”
“爷……”孟氏似不知自己说错什么惹了允礼心烦,水汪汪的眼里噙满泪。
允礼烦躁的一拍书桌,大喝:“出去!”
孟氏骨笃了嘴,甩着锦帕噔噔噔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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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雨不再下,乾清宫西暖阁内,胤禛见我熟睡,便借弘历之名打发月童离开,素来不听他命令的月童,明知他说的是谎言却意外地离开。
胤禛心知肚明,微笑了笑,命苏培盛秘密召医术高明的刘裕铎,又命宫女放下黄色的床纱,自己整了整龙袍坐到床旁的软凳上。
少顷,一身六品冠带,发辫里掐着几缕银丝的刘裕铎进来请了安,取了红线叫宫女把线系在我右腕上,屏息静气认真地悬丝诊脉。
诊过之后,刘裕铎未言语,只朝胤禛点了点头。
胤禛挥手让他离开,召芊儿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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