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坏笑》第21章


那时候我一见血就非常冷静。那时正值爱模仿的年龄,看着电影上周润发玩刀子像自己的第六根手指一样玩得极为潇洒,便每日里躲在僻静处苦练,我家后山坡的树没少遭殃。工人老爹常挥着拳头告诫我不要学坏。但我的确不知道学坏和玩刀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而且很自信自己不会学坏。我只知道当我把手里的刀子一亮,别人就很敬重我;当我在同学们面前把刀子稳稳地扎入十米远的树身,周围发出响亮啧啧的称赞声时,我就很潇洒。于是我的刀子就玩得非常娴熟,非常有分寸,一方面我敢于动手,另一方面我从不刺对方要命的部位。我玩刀子一般只捅屁股,那地方肉多,而且结实。捅的时候要用手掐住刀子,只留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刀尖,这样对方被捅后只感觉到疼痛,而不会受到重创,但这也足够了,谁见血了还不两腿发软呢。这种方法是一个老坏蛋教我的,他还说捅人只捅出血而不伤经脉,最多算一般的打架斗殴,拘留两天或罚点钱就完事了,更何况只要不是你先动手,那些混混屁股上流了血谁都会跑,谁还敢和你玩刀子。我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所以在那个不懂事的年龄,尽管我经常和别人打架,但却从没进过派出所,不过这也和我能写点文章并因而受到学校的器重有关,有时候他们还会为我说几句好话,否则搞不定哪天就给弄进派出所去了。
我的刀子出手后,程岑和林川的棍子早已敲了下来。
我飞快地舞着刀子,向文青水冲过去,而只要一有机会,我的刀子就会追上一个人的屁股。
虽然是一把水果刀,但效果一样,那伙人见着我纷纷躲闪,其中一个人叫起来:“是刀柄。”刀柄是我玩刀的绰号。
我不理他,我冲到了文青水面前,他一脸是血地靠在一棵树上,唐儿的头发非常零乱,抽泣得很厉害。“西鸿,弄那个穿方格子衣服的……”文青水大声叫,他的脸上和衬衫上都有血,眼睛已经变成了大熊猫的眼睛,看上去很有点触目惊心。那个穿方格衣服的人就是被文青水用饮料瓶砸了的人。他正准备跑,被我追上了,飞起就是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这时候文青水已经冲了过来,他拼命用脚去踢他。唐儿哭着追过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她叫着去拉文青水。“刀柄刀柄,”这时对方一个穿红衬衫的人过来大声喊我,“我们不知道是你朋友……”他说。这时林川也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双方都停了手。
那个穿方格衣服的人躺在地上。唐儿已经抱住了文青水,在文青水怀里哭得很厉害。文青水像一枚钉子一样站在那里,眼里的光芒挺吓人。
“我要弄死你!”文青水显得很冲动,整个人就像一匹受伤的豹子,拼命对着穿方格衣服的人喊,然后他甩开唐儿,冲过来准备抢我的刀子。唐儿早已哭得像冬天的芦苇,浑身软弱无力的抱着文青水,谁知文青水居然甩开了她,她就像一只蝴蝶一样地摔在了地上,脸上的泪水汹涌而下,抽泣得更厉害了。
“唐儿,”文青水这时候想起了刚才的举动,吓坏了,慌忙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去扶她。唐儿伸出手紧紧抱住文青水,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捆稻草,她抽泣着说:“青水,不要打了,我求求你,不要打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恐惧的色彩。
文青水刚才是被气晕了头,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抱着唐儿。其实这之前,他本来没打算出手,后来听见对方的言语侮辱到了唐儿,才被迫动了手。而一动手就立刻被打得眼冒金星,肺都快要气炸了,所以情绪显得异常激动,脑子乱得厉害,就完全忽略了唐儿的存在。现在他紧紧地抱着唐儿,嘴里慌乱地说:“唐儿,好唐儿,没事了,没事了。”他的声音里充满哭腔,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掉一粒眼泪。
唐儿的头发非常零乱,她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洗了一遍,她紧紧搂住文青水,身体在晚风中轻轻地颤栗。我看着穿红衬衫的人,眼睛像子弹一样盯着他:“你们把我朋友弄成这样,你说这事怎么搁平吧,大家好说好商量,否则,不要怪老子翻脸不认人。”我的语气恶狠狠的如同吃了烈性火药。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不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些脚步声又急又快,像夏天的阵雨。是白狐带着中文系几个能打架的哥们和朱朱、大勇他们赶来了,密密的,大约有十多个人。白狐跑在最前面,不过我奇怪的是他的手里居然提了一把黑黑的火钳。后来他告诉我,他说他不会打架,又不敢空手跑来,就借了小卖部煮鸡蛋那个老大爷的火钳提着来了。
“西鸿,鸟儿怎么样了?”白狐一脸担忧的神色,他和朱朱跑得最快。
朱朱人虽又小又矮,但火气最爆,我和文青水一直担心他会出事,经常劝他。谁知他后来还是出了事,但也正是因为他,才使得我真正地告别了刀子。但这都是后话了。
这时候他看见文青水一脸的血迹,立刻跳了起来:“是哪个崽儿弄的?”他大声叫。那几个人见他那凶狠的模样,谁还敢回答。朱朱见没人说话,顺手抓住一个人就是两拳,那人当场便被打出了鼻血。“老子不把你弄翻老子就不叫朱朱!”他打了人还在那里提劲。
穿红衬衫的人立刻就变得很紧张:“刀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可能担心自己也会突然被打得流鼻血。
我不说话,只是用刀子一样的眼光冷冷地盯着他,直到盯得他浑身打起了摆子为止。然后我再转过头来看了看程岑,示意他说话,这是我们长期以来配合的结果,也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样吧,你们七个人,每人拿一百块钱出来给我的朋友看病。”程岑说。凭我的经验,我知道对方多半不会答应,要知道,那时的一百块钱也确实是个数目,果然,对方脸显难色。我知道不能逼急了,逼急了他们就会跑到师大保卫科去,宁肯背处分都不愿出这么多钱。
“不行,太多了,再说大家也是哥们,”我故意装出一副挺义气的样子:“这样,你们七个人,凑个吉利数,四百。”我说:“就这么定了,否则,我倒没什么,就怕我这些哥们不买帐。”我这么说的时候,朱朱已经掏出了刀子,用刀背在自己的脸上像拉锯子一样慢慢地来回拉动。那刀光,却在月色下一点一点地闪亮。当那伙人掏出钱来给我们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看热闹的人已逐渐散去。程岑去拿了两条烟,扔给白狐和朱朱,让他们去给来帮忙的哥们散发。
这时候我看见王姐和罗姐手挽着手。王姐笑吟吟地喊:“西鸿,”她一脸灿烂地跑过来:“你好烈性,真看不出来。”我的脸上微微拉出一道弧,她在我眼里慢慢地变成了一束讨厌的火苗。“我们去跳夜场,”王姐妖气地笑起来,“或者,去我家……”我突然对她充满了厌恶,我看了一眼她由于被夜风掀起裙角而露出来的小腿,“改天吧,我朋友还得上医院。”我尽量压住内心的冷漠,用比较随和的语气说。
程岑跑到罗姐旁边,我清楚地听见他们乱糟糟的笑声,放浪而又无聊。
后来王姐和罗姐的身影就消逝在了街道拐弯的地方。
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先回学校,另一组陪文青水去医院看看。
文青水紧紧抱着唐儿,大脑里出现一个又一个亮亮的光圈,有一种疼痛感绣花针一样袭击了他。文青水用力咬了咬牙齿,他感到自己浑身无力,身体在一阵一阵地抽动。唐儿也紧紧地抱着文青水,现在她已经停止了抽泣,但她的眼睛里有一层雾朦朦的东西,她突然之间就想起了老家,老家有许多香榧树,她现在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就像一颗香榧树上的叶子,飘满了柔弱和温馨……。
这时候,文青水突然发出了一个坚决的叫声:“唐儿,我爱你,”他的叫声充满了兽性,他像一匹猎豹一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唐儿,我爱你。”
唐儿听见这几个字后愣了愣,然后她就大声哭起来,她哭得双肩抽动,哭得惊天动地,我们不知道他俩怎么了,全愣在那里。而唐儿已经哭着跑远了。
她跑的时候身体一晃一晃的,我们还能够清楚地听见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脆脆地响,像唐儿的哭声。
文青水与唐儿
文青水躺在寝室里的床上,寝室很静。白狐和林川他们都出去了,临近大学毕业,每个人突然都忙了起来,好像这已经成为一生里最后的时间,大伙都在千方百计地尽量不去浪费它。床边的破书桌上有一杯已经冷却了的牛奶和一堆水果,水果是前天晚上程西鸿和向天弄来的,牛奶是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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