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第29章

顾赟风翘着二郎腿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仔细地看了看苏杭，把声音放软了。
“不急，再陪你一会。”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落进苏桥的耳朵里，他抬头去看苏杭的反应，苏杭只是看着顾赟风傻乎乎地笑。
苏桥的眼底已经布满阴霾，他的眸子里刮过的全是阴风。他故意发出声音引得顾赟风回头才走了进来。
“苏桥也在啊？”苏桥对顾赟风还算是比较尊重的，毕竟是他递了橄榄枝，苏杭才有机会进的娱乐圈。但同样地，他嫉妒顾赟风，发了狂似地嫉妒。嫉妒他可以为苏杭创造条件的能力，嫉妒他能够在某些方面为苏杭保驾护航；嫉妒他是苏杭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男人。
“嗯，顾大哥。”苏桥不卑不亢地喊了他一声，然后他低着头把脸盆放到床头柜上。苏桥把手伸进脸盆里试了试水温，然后才对苏杭说：“哥哥，我帮你擦个身吧。”
换做平时，苏杭都答应地很痛快。但是今天他犹豫了，顾赟风听他没说话，以为是顾及自己在场，于是他说：“那我先出去。”
“欸，别。”苏杭脱口而出叫住顾赟风，苏桥的脸色都变了。苏杭抿了抿嘴唇说：“不用，我没那么矫情。”
接着，他转过头对苏桥说：“苏桥，把毛巾给我。”苏桥愣了下说：“你不方便。我帮你擦吧。”
“我说了不用！”苏杭有些生气地吼了句，苏桥没想到他会发火。手躲在底下紧了紧，然后转过头把毛巾浸湿了又拧干，才递给苏杭。
苏杭一接过毛巾，苏桥就扭头出去了。顾赟风愣了愣，下意识地叫了声，苏杭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懊悔。
“你弟弟怎么了？”
“大概高考压力大吧……”苏杭随口扯了句谎，他迅速地把毛巾伸进病号服里敷衍地擦了下，就把毛巾拿了出来。
“行，你好好休养，你这每个半把个月绝对好不了。千万不要逞强，这落下病根不是闹着玩得。”顾赟风认真地嘱咐着苏杭，苏杭笑着点头，忽然想到了剧组，他的笑容马上化成惨淡的愁云。
“可我那电影才拍了一半……”
“得了吧，出了这种意外你还想着拍戏？杭杭，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微博都炸号了。”
“因为这事？”苏杭眉头一皱，心下不是很舒服。顾赟风点点头，倒是没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
“你就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你别操心了。方晴挺靠谱的，再不济你还有我。别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顾赟风抬手看了眼表，眼见不能再耽误了，于是他站了起来。他替苏杭掖了掖被子，摆了下手说再见。
顾赟风出了病房在拐角处撞上了苏桥，顾赟风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苏桥？”
苏桥逼近了一步，顾赟风这回没往后退。苏桥抬头直视顾赟风，他的眼底全是因为疲累熬出的红血丝，此时此刻看起来有些可怖。
“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
“我对苏杭说错了话，惹他生气了。我怕我再送饭菜来，他不吃，能麻烦你这几天帮我送一下吗？我做好了拿给你。你送过来，他……他应该会吃……”苏桥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特别费力，又特别难以启齿的样子。他越说眼睛越红，最后逞强地咬了咬嘴唇看向顾赟风。
顾赟风本想说苏杭不会生你的气，但是看苏桥的样子，好像挺严重的。他一贯对苏杭照顾，所以也没多想答应了。
苏桥破天荒地对他鞠了一躬并且说了声谢谢。这叫顾赟风错愕，刚想拦他，苏桥就跑开了。
这兄弟俩今天怎么回事啊？顾赟风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才离开了医院。
第三十七章　
晚上到了饭点，苏桥还是来了。他提着保温桶进来时，苏杭正半坐着，拿手机刷微博。自己出事的新闻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他一开网页，弹出来的全是自己的名字。苏杭的眉头越锁越紧，正巧这时候，方晴的微信发来了。问他身体怎么样，方不方便接电话？
苏杭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响了两声，方晴就接了。
“嗯，我身体还好，谢谢方姐。”方晴应该是在电话里问候苏杭的身体情况，苏杭温柔地作答，一来一句几句话后，苏杭的脸色忽然白了。
“……要我退组？”这几个字叫苏桥都惊了一下，他的脚踏进病房，忽然不知道要不要退出来。
“我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很多……方姐你是知道的……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拍不了，可我也不想被换角……”苏杭越说越委屈，他绞着被子的手都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鼻头的酸涩。
“杭，剧组的赔偿金我们已经谈妥了，他们愿意按照合同上的数字再多给你一点。可是剧组等不了一个半月，甚至是三个月。”
“半个月，半个月我就回去。”苏杭忽然眼神一动，口气变得无比坚定。他咬了下嘴唇，感觉到后背隐约传来的疼痛感，他咬了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半个月就可以回去。”
“不可以！”苏桥失声大吼，叫苏杭吓了一跳。苏杭按住手机看了苏桥一眼，他对着手机匆匆说了句晚些再说，就挂了电话。
“你必须要静养两个月，医生说最好是三个月！”苏桥情绪激动，他重重地放下保温桶冲着苏杭说，苏杭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说：“苏桥，没事的。”
“不可以的！调养不会落下病根是终身的！”苏桥急得都快哭出来，他竭力嘶吼，苏杭却冷淡地看他一眼说：“和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允许。”苏桥的声音蓦地冷下来，他的眼睛也跟着一黯，他抓住苏杭的双肩，声音冷冽得像刀子。
“苏杭，我不许你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不答应。”苏桥钳住苏杭的力道不小，苏杭终于在这一刻，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面前的人，不再是一个小孩。
他很快，很快就会成年。成年以后，他还会更可怕，更加肆无忌惮。
苏杭的心里像爬进了一条毒蛇，那黏乎乎湿冷冷的感觉叫他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他仰头说：“我的身体是我的。”
苏桥一窒，苏杭从来不会这么和他说话。苏杭对他而言就像一杯白开水，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平静静地，没有涟漪。就算偶尔有微澜，苏桥用一只手就能端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的白水下藏了一只水怪，时不时探出头，刺他一下。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苏桥没有再声嘶力竭，而是心平气和地看着苏杭，他把手上的力气卸掉了一半，但是手没有放下来。
苏杭现在心烦意乱，一方面是《刀与影》剧组要他退组，前期所有镜头可能都要作废。这让他很烦躁；第二个方面苏桥对自己的感情，叫他后怕，这些情绪来势汹涌，也叫他很难冷静下来。不过苏杭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个明事理的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做人做事，都知道要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别人想想。
其实下午苏桥走了之后，他也很自责。他自责自己忙于拍戏，很长时间都关注不到苏桥，以至于苏桥对自己产生的情感变质已经有了多久，他都不知道。
他到底还是疼苏桥的。重话说过一次便不会再说第二次。所以他主动拉住苏桥的手，叹了口气说：“桥桥，哥哥给你道歉。下午冲你发了脾气，我不是故意的。”
苏桥对苏杭的爱，既自信也卑微。苏桥知道自己给不了苏杭什么，有那么多人爱着苏杭，他不缺自己一个。苏桥每每想到这个，心就疼得能滴血。但是有时候他也会想，旁人再爱也比不上他。他们骨肉相连，血浓于水，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和他苏桥并列在苏杭的心中。
苏桥时常陷入这样的纠结中，所以变得愈发极端和敏感。苏杭稍稍放软态度，苏桥一秒就能原谅他。
苏桥上前把苏杭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苏杭的发顶。他搂着苏杭的肩，一下一下拍着。
“我不生气了。”
被苏桥这样圈在怀里，叫苏杭一瞬间浑身不适。但是他没推开苏桥。苏杭盯着苏桥衣服上的条纹尽量小心地说：“桥桥，你现在高三了，六月就要高考了。我不希望耽误你学习，所以才那样说，并不是讨厌你，你明白吗？”
苏桥被苏杭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吸引，他忍不住凑近闻了闻，心下一阵满足。他的手移到了苏杭的后颈，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说：“嗯，我知道。”
“答应我，明天开始别再来了。我会好好养身体，至少每天和你打一个电话。”苏杭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他这句话一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