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第280章


主子,这次是您失算了……
黑衣人心底沉甸甸的,却也不愿束手就擒,背着被点穴了的莫谦然一路狂奔。
夜间草地露水尤多,雾气也重。黑衣人轻功并不差,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逃得各位艰难。后方碎碎脚步声时而响起,逼得黑衣人一刻也不敢懈怠,摇曳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拖长,似一缕青烟缥缈,却无法照亮前方的路……
“快追上了!兄弟们快上啊!”
领头的那人追得快没力气了,一挥手臂示意后面的大军赶紧跟上。
“是!”
吼声雄厚直插苍穹,草声簌簌都被盖了过去。黑衣人心一紧撒腿奔得更快,却不留心踩上碎石子脚地一滑。
“公子!”
黑衣人一翻身毫不犹豫选择抱着莫谦然,任自己背脊先着地!这一转身间的力道加上下坡的斜度,滑倒的两人竟无法停下来,滚雪球似的往坡下滚去!
“公子!”
黑衣人悔不当初,一伸手试图抓住草根,却只是徒劳。他们越滚越快,翻腾得黑衣人头脑晕眩一个字都喊不出。
这道斜坡似没有尽头,看不清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纵使看得见,想要躲避也是徒劳……
“他们滚下去了!小心点,这是道斜坡!”
后方火光点点,士兵们小心翼翼地顺着斜坡而下,待行了一段后,打头的那个士兵停下了脚步。他举起火把照了照,抓着草地又往下探了个头,确定看清楚后回身朝后方大喊:“霍将军!斜坡尽头就是悬崖!他们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斜坡之上,霍将军眉宇一震,“你看仔细点,这到底是不是悬崖,他们是不是真的掉下去了?”
小兵随手捡起石子往下一扔,侧着耳朵等着听回身,等了半天连个屁都没听到。谨慎起见,小兵又举起火把瞧了半响,黑夜里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这才放心回道:“霍将军,这肯定是悬崖!周围都不见他们的身影,定是掉下去了!”
“这……”霍将军脸色不是很好看。
陛下交代,擅闯禁地者若是北宫人,杀之!若是一群蒙面黑衣人,只需活捉,不可伤害。
霍将军谨记着陛下谕令,眼下他们几队包抄,一路追赶而来并未动用弓箭刀器就是为了活捉,熟料无意间,还是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哎!这下可怎么向陛下交差啊!
“撤队!”
阴云沉压眉宇,霍将军负手苍茫看向斜坡之下暗黑一片。
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挽回……这黑衣人到底是谁?陛下怎知他们会来禁地,又为何单单对他们网开一面?
“霍将军,先回去吧。”小兵见将军不动,还以为他看不清路,殷勤地伸过火把照亮前方的路。
霍将军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他并不急着离去,低头思忖半响,最终还是下定决定。
“去,帮本将准备纸和笔。”
霍将军神色凝重,“今夜之事,需快马回都城向陛下告之。”
243。生死轩辕…第五十章
夜风,彻骨冰寒。
斜坡尽头,白雾蒙蒙一片。
下方确实是悬崖,只是从斜坡坠下十多丈深处,还有一截巨石如硕大手掌伸出。若不是有这巨石阻挡,滚落斜坡的两人必定坠身悬崖无疑!
隔着蒙蒙雾气,隐约能看见斜坡上探出的燃烧火光。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将莫谦然护在身后,两人紧贴着山壁而立。
有了雾气缭绕和黑衣的遮掩,崖上的人一时还发现不了他,举着火把叽叽咕咕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心跳疾速,呼吸起伏间,黑衣人看向贴身而战眸色冰凉的莫谦然。见他面色不佳,忽然想起一路颠簸,也不知公子受伤了没有……
撑着手掌,黑衣人细细将莫谦然从上打量到下,除了稍显狼狈,好像并未见什么伤口。
没有受伤,就好。
黑衣人笑笑,刚想舒一口气,夜风一吹,身上被碎石划过的伤口却倏然如火烤似的开始灼烫!他一震,下意识的捏紧拳头忍耐。
痛楚一波接着一波,黑衣人疼得十指深深凿入山壁碾压,指尖血肉模糊一片。张口想要吟呻,却只能咬紧双唇颤而细的呼吸。
双目一瞪,他仰头看向十丈之上飘忽的火光,打着寒颤牙齿上下交错紧咬——不能出声,再疼也要忍着!
莫谦然却转过眸子,静静凝视着他痛苦的眼眸。
不知又过了多久,上方终于传来一声“撤军!”黑衣人颤了颤,急迫抬眼看向上方。
摇曳的火光渐渐退出暗夜,等上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消失后,黑衣人才闷哼一声,趔趄着身子就要倒地。
好险。
被数万精兵追赶数十里,滚落斜坡差点坠身悬崖,贴崖藏身等追兵离去……这一辈子最惊险的,恐怕就属今夜了吧?
挣扎着撑起身子,黑衣人颤颤抬手将莫谦然封住的穴给解了,又扑腾一声埋头跪地。
“今夜情形危急,小人本想助公子逃离,不料却害得公子落入此般绝境……小人该死!还请公子责罚!”
黑衣人粗犷的嗓音连同呼吸都在发颤,被解开穴道的莫谦然动了动,继而缓缓落眸于他。
——裂开的黑袍下处处可见模糊的血肉,坚硬梨木所制的覆面木具上竟也被石块狠狠划下了道深痕。偏偏木具下那双眼,坚定得令人心口发烫。
呼吸紧了紧,莫谦然深深地看着他,像是在品读什么耐人寻味的故事。须臾,他伸手将他扶起,轻声而问:“为何点朕的穴道?”
黑衣人抬起的头迅速垂下,犹豫了会,他小心翼翼答:“小人怕……公子不愿走。”
北匈三百壮汉夜半埋伏,人数廖少的无极们本就处于劣势,再加上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文瀚,公子的安危令人担忧!
情形本就危急,熟料更雪上加霜的是,挽云姑娘也来了。
黑衣人深知,以公子的脾性,即便是浴血一战,也断然不会选择在挽云姑娘的面前落荒而逃。这是一个男子的尊严,在深爱女子面前绝不屈居人下的尊严!
公子不会愿意走,即便刀尖逼上他的喉,也不会。
“小人见北匈人数众多,怕公子有危险,所以妄自做主封了公子的穴道强行带走公子,弃文瀚皇后和众兄弟于不顾,实属该死……”黑衣人捂住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垂头不敢看莫谦然,“公子,是小人胆小怕事坏了公子大计,求公子责罚。”
夜风刺骨,风中有一丝丝迷草的芳香。
黑衣人等了一会,见莫谦然不语,觉得是自己不会说话惹公子不高兴了,懊恼地垂下头来不敢再开口。
莫谦然仰头看着苍穹之上的月,宽大的衣袖长长垂落,那素来挺直的背影,此刻看来却软弱无力,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卷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动。
“公子……”黑衣人担忧地看着他。
转身,莫谦然却将黑衣人抱进怀里。他抱得很用力,指尖的凉意透过几层衣物仍能感受得到。
黑衣人诧异一僵,借着苍凉月色仰头看公子平静而毫无血色的脸,听他启口轻轻一声唤。
“若琴。”
他道,若琴。
“噗”的一声,黑衣人撞在了莫谦然的胸口,却已经不知道痛,垂下的双手都在颤抖,冷风刀般一次又一次吹向她手上粗糙不平的伤口。
在那样的凉风刺骨里,她恍然惊觉原来这不是梦。
换上黑衣,覆上面具,她从未离开过他半步。咫尺的距离,她日日守在他身侧,看他喜怒哀乐,伴他生死一线,却是莫大的幸福与满足……
月色清冷照下,鼻尖隐约氤氲着昙花浓香。相依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将彼此抱得更紧。
感觉到她在颤栗,莫谦然松开双臂,抬手剥了她覆面的木具,又撕开一层伪装男子的假面,凝着那张数月不见却越发消瘦的脸,愣了愣,用袖轻轻拭去她颊上洪水般崩塌的泪。
若琴,早该想到,是你。
除了你,这世上不会有人这般了解我。
知晓,即便我用尽所有尖刻语言,心底仍忘不了她的美好;知晓,只要有她在,我便绝不会转背逃跑……知晓,我宁愿是死,也不愿被她耻笑!
低低笑了声,莫谦然站着,月光拨开迷雾浅浅照来,照亮他鬓边狼狈逸出的一丝发。
若琴凝着他,见那一丝发色逐渐变淡,由黑转灰再白,最后竟化成了月光的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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