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看剑》第87章


刘琦虽则是统兵猛将,但却出身世家,更曾久任京官,机锋犀利,眼下顺着万俟卨的话针锋相对,竟是尖刻无比。
万俟卨脸上却自神色不动,只当听不见,长叹道:“刘帅看来对下官有所误会,宗年兄之案乃是经有司诸部多番推鞫磨勘,由刑部发文批转斩决,桩桩件件,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国法如山,刘帅久历官场,相信也能体会其中苦衷,若是欲知这些罪状来由详情,下官可以细细向刘帅分说清楚!”
他生平最好面子,若在先前有人如此说他,无疑是犯下大忌,但以他的城府,却自是分得清轻重,此时他心中所念兹在兹的,原本便是如何拖延时间,若是能挑起刘琦与之口角,实在是正中下怀。
刘琦却是嘴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目光如冷电,直扫得万俟卨心头生寒:“这倒不必麻烦了,倒是本帅有些事情,要向你分说清楚!”
万俟卨眼神微眯,正欲说话,却旋即张大了嘴,被眼前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刘琦左手举处,无数军士便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进刑场,在无声无息间已然隐隐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置,将一干差役人等全部控制在了手中,却又丝毫不曾影响到围观的人群。
万俟卨眼神瞄处,正看见那名相府派来的差役,也早被几名军士制住了,堵在了台边一角。
刘琦治军,令行禁止,手下军士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儿郎,在这太平惯了的临安城中控制局面,自是得心应手,这许多军士几如凭空生出一般,这围观人众虽多,四方亦有差役把守,但竟无一人警觉这些军士究竟是何时到来的。
万俟卨目光微寒,缓缓说道:“临安是行在重地,天子百官,尽在此城之中,刘帅如今竟尔在临安城中妄兴刀兵,难道不知道这是……”
刘琦哈哈一笑,打断了万俟卨的话,却是根本不向万俟卨看上一眼,径自向围在四周的差役与那些人群说道:“奉权知临安留守岳飞令,临安行在各诸部有司,近来行事问案,诸多过漏,想因人手不足,致有疏失,特调令驻京禁军神勇营、虎贲营,进驻临安诸部有司,听候各部主官差遣帮忙,裨收襄助协理之效。”
良久,万俟卨才从刘琦这番话的震憾中回过了神来,举起手指着刘琦,哆嗦着声音喝道:“你……你们这是造反,你……”
不待刘琦示意,两旁早有两名军士上前将万俟卨分左右挟住,刘琦冷峻的脸上微露出一丝笑:“临安各部有司疏失错漏得实在是厉害,竟连你这个钦命要犯都逃了出来,还终日衣冠楚楚招摇过市,若是没有禁军兄弟帮忙,又哪能这么快便拿住你这个要犯?!”
周围围观的民众这才从那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接连爆出一阵阵震天的叫好声。
周围差役都自噤若寒蝉,他们平日欺梁霸市,终日来临安街头打混,早已习惯了逢高就拜,逢低就踩,此时面对这群杀气腾腾,身上尤自带着一股血腥味的真正军人,都自低眉顺目,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宗颖却是眉头微锁,轻轻拉住刘琦,低声说道:“刘帅,这……”
他原本实未曾想到秦桧与万俟卨竟真的敢如此仓促地便想将自己当堂处死,此时形势一波三折,又眼见刘琦为了救自己竟尔弄出如许大的局面,侥是他心志坚韧,也不由得心下微感忐忑。
他进士出身,又久居临安,对于朝中局势多有知晓,自不会只考虑快意恩仇,却是知道刘琦之举虽然痛快,但在这临安重地,以军方接管各部有司政务,实是僭越之至。
任谁都知道,所谓襄助协理各部政务,不过是一句托辞,这些军人一旦进驻各部有司,主客之势便自易主,却是等若临安城内的政务,顷刻间便自落入军方之手。
宗颖望着那几员军士,挟着万俟卨渐渐远去,心下知道此时军方各部,必然已经进驻各部有司,将临安城的一切,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
岳飞与刘琦,都是算无遗策的绝代名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自稳准狠辣,决不给对方留下半分还手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纵然岳飞再未有反意,却也确实与造反相去不远了。无论如何,终究是万分惹人猜忌的事情。
刘琦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在军士疏导下渐渐散去,那些差役也都乖乖地随着指令,跟随着那些军士一起回转各部,这才转过头来,淡淡说道:“行军打仗,每当退无可退的时候,只好扑上去与敌人决一生死!”
他抬头,长长吁了一口气:“无论前线战场,还是在临安城中,我们都决不会把自己手下弟兄的性命为代价,来做任何交易!”
第68章 顺昌
“找到了!找到了!”
女真军士的欢呼声传入耳中,金兀术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地松动。
自他入城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断并没有错。
舒州城内,人去楼空,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城头火起,并不是他们想玉石俱焚,却是在争取那一点撤退的时间。
甚至宋军应当是早有预感,已然先行准备好了逃生的秘道。
毕竟自己的兵马,四众合围,连营数十里,眼下数量如许多的宋国军队,能够缘地道就此撤离,又要瞒得过自己这方的耳目,这地道的出口,必应在自己的包围圈之外,若说他们是临时起意才开始挖掘这如此长的逃生地道,只怕是断断不可能。
未虑胜,先虑败,若不是有个南国庸怯懦弱的天子官家一直在舒州城中拖宋军后腿,只怕虽然兵力悬殊,这一仗的胜负却也尤未可知。
那名宋国监军将军,果然是自己生平所遇人中最可怕的对手,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耍了自己一记,再如此飘然而去。
若说他还有弱点,那便是他终究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眼下的舒州城中,历经战火,死伤无数,却是没有见到一具宋军将士的尸首曝尸街头,没有见到一个伤员被丢弃城中。
舒州城中,少说也有数万军民,他居然就这么将他们全数带走,连尸首都自全部妥善埋葬,毫无遗漏。
只是所带的人数即多,自不可能面面俱到,终究还是在这满地狼藉中,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可寻,否则自己手下的军士也决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隐藏于寻常民居之中的地道口。
更何况,如此带着这许多老弱残兵,势必难以快速行军,舒州城外大火为暴雨生生浇灭,又自是影响了他们在时间上的判断,眼下只要弄清地道出口的方向,再行追击,却也未必就来不及。
失却坚城,那些残军败将势必再难有所作为,或许倒也可以减轻自己这一方的损伤。
金兀术来到地道口边,俯身查看着周边的种种痕迹,心里已然依稀可以拼凑出当时的画面。
四周散落些许明黄丝帛,显是那个宋国的天子官家哪怕在逃窜之时,亦尚是带着许多累赘仪仗,赵构虽然惜命如金,奈何南国必然会有坚持天子官家不可失却威仪体面的臣子,这等情形在他看来,却实是不陌生。
如此一来,自己追击宋国残军,却又是多了几分把握。
而那名宋国的监军将军,必是最后一个进入地道之人,他虽未曾亲眼见到,却有十足地把握必然如此。
因为换了他,也定会这样做。
心不够狠,手不够辣,突围逃生时仍不肯弃下手下一个兄弟,这确实可能成为一个致命的疏失,但却是一个换了自己易地而处,也一样会明知故犯的疏失。
若非各为其主,或许这位宋国的监军将军,或许却正是自己的生平知交。
金兀术微微一叹,隐约带了两分寂寥,转头望着完颜雍,沉声下令道:“下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待得探明地道方向后,立即出发,全力追击宋国残军!”
…………
顺昌城外,沟壑纵横。
那些女真步卒,有些慵懒地在沟中或卧或坐,浑不似舒州城下那般连天战火的模样。
女真族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冲锋陷阵,均以马军为主,眼下这些步卒,倒多半是由其征服地方的东胡各族兵士组成,平日内在军中地位亦是极低,多半做些后勤补给的工作,虽然亦有参与训练作战,却终究是被当成凑数而已。
这些东胡各族兵士原本也自是慓悍善战之辈,但女真族人在征平四方的过程之中,与东胡各族均自深有仇怨,眼下不过因利益结合,若说其对女真金国有多少忠心成分可言,却是连女真人自己也不信,这也是他们并不放心吸收这些异族人进入作为大金根基的精锐骑军,甚至不肯颁给他们战马,从而借此保证自己这方对于东胡各族的绝对优势战力,但如此一来,却也让这些异族军队更是离心离德,得过且过。眼下若不是此次女真人与宋军之战,金兀术尽起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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