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第83章

看着赵钱孙尴尬之至的模样，门外一众下人同时哄笑出声来。
慕容治转头看向一直站云、赵二人身边，脸色难看的那个英俊年青人道：“小琦，这二人是否真是你同乡？本府的规举你也清楚，不用来历不明之人。尤其是那种大言炎炎，却无实际能力的人！”
年青人小琦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飞快看了赵钱孙一眼，迎上慕容治烁烁目光，咬牙道：“三管事即管放心，他们确是我同乡故人，分别已有多年，若非如此，小琦也没那么大胆子，将二人推荐进府来。”
慕容治显是对这年青人小琦非常信任，点头道：“那就好，小琦，你是本府分管外物的执事之一，有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嗯，这样罢，他二人既是你同乡，看在你的面上，就暂且留下吧。”
转头对大喜过忘的赵钱孙道：“这也是看在你卖身为友，义气可嘉的份上。哦！对了，你说阿云幼患绝症，寿不过二十岁，真有这等事吗？”
赵钱孙嘘声长叹道：“自是真得不能再真了。实不相瞒，这十几年来，我与阿云远离故土，江湖飘零，为的就是寻访名医，替他治病，却可叹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今次厚颜来求三管家，便是想让我阿云兄弟在有生之年，有个安乐环境，得以安享余年，我这赵大哥也便不枉他父母临终托付一场了！”
屋里屋外众人听了无不肃然起敬，此人长像奸滑，谈吐卑俗，却不想是这等义气深重之人。人不可貌像，斯时是矣！
云梦秋则大感啼笑皆非。
他与赵钱孙来到杭州城几近一月，却不知何故，那贼头赵大哥闭口不谈“相思点点红”之事。平日里行踪鬼崇，时常深更半夜溜出客栈，不知前去何处。尤以今日为最，一早便将自己打扮成一副重病垂危的模样，然后来到慕容府，口口声声只说卖身葬友，好在云梦秋对这偷王之王的诸般“异行”早见惯不惊，否则一样对他这种旷古罕有的“义举”佩服已极。
这时他已隐隐猜到赵钱孙的用意，不过有一事却百思不得其解，那英俊年青人慕容琦与自己素味平生，为何不惜欺骗自己的族人来帮助他呢？
莫非他是赵钱孙的朋友？
观之却又不像。
他早就发现，慕容琦注视赵钱孙的眼神甚是奇特，鄙夷、愤恨兼而有之。百味俱呈中，又似隐约有着一种无可奈何之情。
难道说，他与“药王宫”宫主公孙微生一样，也是被自己那贼头大哥所要胁，而不得不然吗？
思忖间，只听慕容治道：“唔，真是可怜哪。阿云，你今年多少岁了？”声音温和了不少，显是将赵钱孙所说那番弥天大谎全盘接收。
此时房外下人婢女越挤越多，时不时听见嗡嗡窃议之声。赵钱孙这个“卖身葬友”的义士固是众所属目的焦点，云梦秋这“命不久矣”的少年更是众皆惋惜的对像。
好在后者近来见惯“大场面”，对这种小场景自是安之泰若，随口道：“十四、五岁吧。”
话落才知后悔。
果然，慕容治眼里射出一丝诧异之色，咪眼打量了他片刻，值至云梦秋心内发怵，才转开目光，淡淡问赵钱孙道：“你又多大了？”
赵钱孙小眼骨碌直转，胡诌道：“二十四、五吧。”
慕容治脸上明显露出怀疑道：“你有这么年青吗？我看你至少已有四十出头。”
就算明知这身形贼瘦的人是个千古罕有的“义士”，可看着他那窘不可言的模样，外面一众下人婢女仍是忍不住嗤嗤偷笑出来。
赵钱孙揉了揉面颊，讪然道：“江湖子弟江湖老，呃！小的看上去可能是有些……憔悴，不过，不敢有瞒三管事，小的今年的的确确只有二十五岁。至于我阿云兄弟，他自小双亲亡故，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实际年龄。三管家，你知哪……唉！”一脸“悲戚”。
慕容治释然，点头道：“你既精通古玩鉴别，本府‘朵云轩’正缺人手，就暂时去该处帮忙吧。至于阿云……唔！”沉吟起来。
赵钱孙忙道：“我阿云兄弟重病缠身，却聪明伶俐，三管家有何示下，即管吩附好了。不过，我兄弟二人十余年来无有分开，还请三管家明鉴。”
慕容治道：“既是如此，阿云就随你一道去朵云轩吧。小琦，此事你来安排。”
稍一停顿，盯着二人道：“你们现在还不算本府的人，除非一年内能循规蹈距，又得到府主批核，否则仍是外人，明白吗？”
二人忙唯唯应是。
慕容治猛抽一口烟，徐徐吐出道：“外人就有外人要守的规举，首先绝不能与本府任何女子私通，其次若非特别批准，平时不可擅自离府，清楚没有？”
正替他按摩的两个俏婢一起低下头来，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慕容治神态自若的再抽了一口烟，续道：“至于其它规举，小琦会向你们详细解说。每月工钱二两银子，有问题吗？”
云、赵二人自是没有任何“问题”，连声答应。
慕容治挥手道：“退下吧。”
二人跟着慕容琦退出房来，在一众下人婢女好奇讶异的目光注视下，心情殊然迥异。
终于混入慕容府了。
明天。
等待自己二人的，会是何种命运？
第四章　世家大族
武林四大世家，川中唐门暗器独霸天下，闽南得胜堂刀法傲世，中原费家庄术击之道独步江湖，江南慕容府则以不世的剑术、绝世的轻功名扬天下。
但真正令慕容世家成为天下四大家族之一的，则是该府雄厚至让人难以置信的财力。
七百六十一家金楼银庄广布天下各处，其余粮店、药庄、酒楼、布行等诸般生意更是遍布全国各大省会。单以财力论，世上已无有能出其右者了。
自古以来，财可通神，所以慕容府虽位于江南，力量却强大的难以估量，又因体系太过庞大，除了本族人外，该府自来少有任用外人，云、赵二人轻易混入慕容府，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清晨。
寒风刺骨。
慕容府外宅一个偏院内，云梦秋气喘如牛，手舞一把柴刀，对着面前的那块柴垛狂劈乱砍，左侧几株腊梅旁，赵钱孙一脸失望，频频摇头。
“夺！夺！夺！”
木屑四散溅飞，柴刀呜呜作响，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白光，忽然啪的一声，劈中干柴里的一处硬结，柴刀嗡的一下自云梦秋手里飞出，当的掉下地面。
赵钱孙实在再难卒观，抢上去一把将踉跄坠地的云梦秋扶住，叹道：“唉！以心控神、以意制体。世间刀法，刚猛有之，阴柔有之，却无有人像你这样单凭蛮力。云兄弟，你明不明白？”
云梦秋狂喘粗气，脸上赤红如火，颓然道：“赵大哥，我早跟你说了，我对习武没什么天份的。唉，我不练了行不行？”
自从离开“药王宫”后，一有空闲，这贼头赵大哥就会连哄带骗的要他修练他偷来的各派秘技，奈何云梦秋确对学武无有兴趣，打鸭赶架上，早不厌其烦。
赵钱孙呆了一呆，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了点，忙鼓起如簧之舌，替他打气道：“这是什么话？赵大哥行遍天下，何样人没见过？一看你云兄弟，就晓得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材。嘿！偶有挫折，那是在所难免。近者不说，五百年前，一代宗师‘刀霸’解成昆习武之时……”
正滔滔不绝，忽然发现云梦秋眼神茫然，显是心不在焉，一怔下打住话头。泄气道：“罢了，云兄弟你天性不爱喜武，赵大哥勉强你也无用，这样吧，我这儿有三式刀法，你拿去记熟了，日后除去体内素心劲后，或许有那么点用！”
探手入怀，掏出一条绢布，塞入云梦秋手中。
心情之失望，自是说也不用说。
看着他无精打彩的样儿，云梦秋微觉歉疚，他自是明白赵钱孙的意图，一心想将他培教成个“绝顶高手”，怎奈自己实在不是学武的材料，看来只好辜负他这番苦心了。
展开手内绢条，入目便是四个触目心惊的大字：“雄霸天下”，下面是几十个姿态各异的图画，再组合成三个大图。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手持长刀，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式，其旁密密麻麻，满是注解，一时也看不了许多，想是运功口诀。
赵钱孙凑近身来，贼眉鬼眼的四下张望片刻，压低声音道：“云兄弟，这‘雄霸天下三大式’乃是五百年前，一代刀霸解成昆的独门秘学，当时之世，打遍天下无敌手，嘿！你用心记着了，说不定三、五年后，江湖上便会再出现个刀霸来，届时云兄弟你可别忘了赵大哥……嘻！日后武林中人提起你云兄弟，只怕都会赞叹我偷王之王除了偷术天下第一外，眼光还如此独到吧！”
云梦秋早司空见惯他自我陶醉，也不理会，问道：“赵大哥，这三式刀法你从何处得来的？”
赵钱孙呆了一呆，干瘦的脸上微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