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第20章


还问她晚上他演完了还过来好吗?林星终于哭出声来。她哭着说:不不,吴晓你再也不要过来了!
晚上十二点钟,吴晓还是过来了。他一进屋林星就说:你怎么又来了。吴晓说:你不知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吗?林星说:你也不可能把这儿当成你的家呀。吴晓笑一下,说:我不是跟着你离家出走了吗,从前天开始,这儿就是我们私奔的避难所了,我不能到我哥们儿那儿去住,我不想让我爸找到我。
林景看着他,她让自己脸上挂着笑,她说:‘“吴晓,你听我活,还是回家去吧。你爸再打你,也是你爸。而我,我已经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说到这儿,她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笑抽作一团。‘她本来想控制住自己,结果压住了哭声却没压住眼泪。她泪如雨下。
吴晓上来抱住了她,“‘怎么了,小星星,是我爸又找你了吗?他说了什么?”’
林星摇头,她哽咽得说不出话,这时吴晓看见了桌子上的药和化验单,和没有交费的透析单。他松开她去看那些单子,看那些药瓶上的说明。可他看也看不懂,只是急着问她:
“你是不是生病啦?”
林星不记得有哪一次睡得比现在更香甜了,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原始的白夜,让闭上眼睛的心灵感受着一个幻象的背景。那些明丽的梦飘飘地来,飘飘地去。记不住梦中的故事,却记住了无数斑斓的色彩,一片一片浮动着,像云、像雾、像游动着的海市蜃楼。既飘逸娥娜,又伸手可触。直到醒来时她还在寻找,她断定窗帘上那片柔和的阳光,就是那梦的源头。
在阳光中她看到了自己的鲜血,饱满而又温暖地流动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塑料管里。她忘了自己已经在这间明亮的病房里躺了多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那被骄阳照透的窗帘显然是她睡去之后才技上的。屋里很暖和,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因此松弛下来,像微微地醉了一样,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真正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刻。她想抬头看看四周,颈部却软弱无力,但她还是无比幸福地看见了坐在床端的吴晓。
吴晓说:再睡一会儿吧,快了。
她又把眼睛闭上。在躺下之前她曾被告之,最少四个小时才能把周身的血液洗上一遍。她事前没有想到“血透析”会做得这么漫长,幸好只是每周一次。病房里一共有四台透析机,四个病人都很老,而且只有她一个始终有人在床前相陪。她看得出在护士医生的微笑里,流露着的羡慕和好奇。
“透析”结束时已是午后。他们从医院走到街上。明媚的阳光让他们都眯起了眼睛,让林星恍若还留在刚才的梦中。他们走进了一家小小的餐馆,点了莱。点的都是便宜的莱。没要饮料,只喝一种从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干净的茶壶里倒出来的条。
茶是免费的。林星还恋恋不舍地想着那个梦。菜来了。他们吃菜。然后离开梦境的唯美开始讨论最现实的问题。她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挣的那点钱,都交了透析资还吃不吃饭了。吴晓以茶代酒,和她碰杯,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问:你还恶心吗?林星摇头:不了。恶心是因为血液里的尿素氮刺激肠胃造成的。她刚透析完,把尿素氛都滤净了,至少三天以内不会恶心了。吴晓点头:所以透桥非做不可,直到那些尿素氮彻底不再出来了。可钱呢?做一次要七百块钱。林星简直不放思议。
实在不行我可以隔一周做一次,恶心我能忍的。不行,医生说一周一次已经是最低的了。饭我们可以少吃一点儿,来,干杯,这顿饭就算是咱们最后一次在外面吃吧,以后顿顿都得自己做了。他这样一说她又哭了。这些年她好像只有在听到父母出事的噩耗时才哭过,可这几天似乎把一生该流的眼泪都集中了。她告诉自己应该像以前那样坚强,可她还是控制不了眼泪,不知是为了这突然降临的不幸,还是为了这突然降临的幸福。
她不想让吴晓总看见她哭,有些男人是讨厌女人的眼泪的。她把脸扭向窗外,假意去看街边的树和过往的路人。她说:吴晓,nR们不过刚刚认识,你没有必要为我过这种生活。我也不愿意承受这份心理压力。因为我也知道,这样的爱是很难长久的,不能长久的事情又何必要去开始呢。
和她相比,吴晓显得平静多了,像是在协商一件最家常最普通的事情:我可以再找个酒吧,我一天可以到两个酒吧去演出,或者可以去三家,有不少地方想拉我过去呢。我可以和乐队里的哥们儿商量商量,这样一来,钱不就有啦。
林星没再说话,她知道吴晓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去找他的那位财富缠身的爸爸。
她也知道吴晓是不会去的。她也不希望他去。因为他靠自己挣的钱和对她的爱,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生存信心。她只能麻痹自己不要去想:这种爱究竟能维持多久。在这个世界上,持久的爱或许是有的,但问题是吴晓太年轻了,他爱她的方式和过程无一不表现出那种只有年轻人才特有的冲动。谁能知道一场冲动的爱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可谁都知道冲动会使最终的结局大多相挬于最初的热情。
从这一天开始,林星就天天陷落在这种难以逃避的忧患中。有时,幸福也是一种负担,特别是在你本来没资格得到它的时候。所以,两人共处的生活并没能让她彻底摆脱孤独,这种孤独就来源于对未来结局的深刻恐惧中。
在热恋的情人之间,总会有许多激动人心的承诺,她记得吴晓曾放言要带着她去闯遍天涯海角的,这种显然是随口而出的豪言壮语还是哄得林星心向往之,因为她看出吴晓的个性具备了这种浪漫。林圣没能看出的是,这个冲动的少年竟然是一个乐于筑巢和特别爱家的人。如果说搞音乐的人都难免沾点颓废的边,那么吴晓显然就是一个特例。他非常人世并且从不厌烦人生的各种情趣,他对家的概念几乎带了些许享乐主义的色彩。除了打扮自己外,他还喜欢花大量的心思和精力去做饭、买菜、收拾房间,并且对用各种小花样装饰屋子有无穷无尽的兴趣。有时他弄来几本旧画报,把里边的风景照片剪下来镇进e制的木头镜框里;有时又弄来几朵子花,到处寻找着盛器和适合于摆放的位置。有一天他竟然带回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鸡,大半天时间都忙着为它做窝和喂食。几天后那鸡雏生病死了,他又郑重其事地在楼外的树下,选了风水掘
坑厚葬,还用小木片为它竖碑立墓。林星过二十一
岁生日的那天,她去社里取了工资回家,一进屋子
就看见天花板上高高低低挂满了各种彩色的气球,
数数一共二十一个。吴晓给了她一根大头针,他和
她一起叫喊着跳着脚地把气球一个一个扎破。气球
破裂时发出鞭炮一样的脆响,啪、啪、啪、啪……
一共二十一响,响声使小小的客厅充满了苦中作乐
的情绪和无忧无虑的气息。他还为她自制了一个生
日卡,上面画着一只丘比特的箭穿过两颗心,还画
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互相对话。男的说小星星你
今天过生日,女的说我最最喜欢过生日啦!那种童
趣把林星彻底地感染了,她奇怪自己怎么会在一夜
之间突然抵达了自己内心最丰富、最柔软的那个深
处。
和吴晓自己干净讲究的穿戴一样,他同时也非
常喜欢干净和科究的环境。林星家的客厅过去作为
三个人的公共区域,一向是疏于打扫的。吴晓人住
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不仅客厅干净起来,连厨房
和卫生间都变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开始文丽和
阿欣都感到惊奇和高兴,并在他的感召下,重视女
人的本色,个个都分担了部分家务。但她们毕竟都
做惯了,自私惯了,集体意识和卫生习惯对人的约
束毕竟不无繁琐,譬如一进客厅就得换鞋;东西和
衣服也不能随手乱放,一乱放吴晓必定敲开你的门
让你收走,时间一长,怨言四起。看来每件事物都
是一样,都有利弊两个方面。
晚上,林星当然不会再让吴晓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进入了正式的同居时代。
林星过去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定会烦躁得无法入睡,而现在每夜他们都相拥而眠。
吴晓喜欢林星为他挠痒,说是比自己烧的舒服。林星就给他挠,挠痒成了每天睡前必不可少的功课。林星挠的痒痒几乎是一种按摩的艺术,刚柔相济张弛有度。吴晓每晚则用一通粗重的抚摸作为回报,而这时候林星就肯定会主动问他:你要吗?要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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