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最无聊》第27章


从死了之后,我的时间变得似乎没有尽头,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闲下来,就有大把的时间拿来回忆我这并不算长的一生,就连童年时期那些以为已经蒙尘了的记忆都开始鲜明了起来。
我每天似乎就只有两件事,回忆,和跟着周明凯。
阴魂不散,这个词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周明凯今天晚上有一个商业聚会,是帝都有名的豪门张氏企业主办的,是公司成立30周年的酒会,请了帝都的一些大企业,以及上流社会的公子名媛,还有不少的各个领域有名的人,还有不少的明星。
原本这个酒会是冯涛去参加的,但是冯涛临时去了Z市出差了,现在被那边的事拖住了,根本回不来。而“明风”,能接到那么大场合的邀请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毕竟生意场上的事情,以后还需要人脉。
于是,只能让周明凯去参加了。而且,周明凯是税务局周处长家的公子,周家也是在邀请名单里,周父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他都只能来了。
我难得看到周明凯一身黑色西装穿得一丝不苟地在酒会里笑意迎合,还是很有兴趣去看看的,于是就跟着周明凯来了。一下车,就看到红毯已经铺到了酒店外面,周围甚至还有不少的媒体。
有钱人真腐败。
周明凯认识得人不多,拿了一杯红酒,站在酒会里,遇到合作过的人便主动上去打个招呼,攀谈一会儿便自动离开,礼貌却不卑不亢的,倒是让那些身居高位的成功人士有了不少好感。
我看着那些红酒,还真没几个是来喝酒的,真的是不把酒会当做酒会对待啊,如果是我,可能就真的是来喝酒的。
我旁若无人地坐在餐桌上,看着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聊天喝酒,前一分钟还笑意绵绵,转个身便是一脸倦意,果然活着的人都不容易啊。
周明凯主动去找主办方道贺,那个张总是一个六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看着周明凯时似乎是认识的,说,“我和你父亲还一起喝过酒呢,他说啊,让你从政你不干,偏要去做游戏,我一听,就知道你们年轻人啊,有自己的想法,看现在,‘明风’做得多好!都成业界传奇了!”
我乐了,要是真的熟,周父能不来吗?商场的事情,只要有过几面之缘,就可以出去说是好朋友了。
周明凯主动敬了酒,说,“您客气了,‘明风’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希望您们前辈们多多指教多多支持。”
张总喝了酒,说,“谦虚了,后生可畏啊。”
周明凯似乎也是学会了那套客套的模式,说,“小打小闹罢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髓,掌握得最好的人应该就是冯涛了,那个人,除了我以外,似乎和谁都能聊,而且聊完之后都能成了朋友,除了和我永远说不到一起去。
那个张总似乎看到了谁,对周明凯说,“我来了个朋友,先失陪。”
周明凯点了点头,“您请便。”
我随意地四处看了看,正见那个张总朝一个背影走过去,一时间,我仿若石化,连眼珠子都忘记了转动,死死地看着那个背影。
仅仅是一个背影,我就认出了他。
我的父亲,许远山。
说不上震惊,也说不上高兴还是悲愤,甚至我不知道自己心里产生了什么情绪,似乎就没有情绪,只是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在那里,只能被那个背影死死吸引了全部视线,像牵线木偶一样。
我甚至说不出来那个背影和别人的有什么区别,可是就是仅仅一眼,我便认了出来。即使是八年未见,我还是认了出来。
还会在见到他,这个念头我不是没有产生过,我曾经想过,也许有一天在帝都的街头会遇到他,也有可能什么时候我忍耐不了心里的那份惦念回去柳城,在柳城的小饭馆门口会遇见他。我们会再次大吵一架,然后诅咒彼此不得好死,也有可能,他装作不认识我,我装作没看到他。
种种情况,就是没有想过,天人永隔,我看得见他,他却再也没有机会看见我了。
周明凯正要转身,突然被一个人叫住,两个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看到许远山转了过来,和那个张总说话,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八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只是肤色暗沉了,笑起来也不如当年那般温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一些更加淡漠,倒是更有艺术家的感觉了。
这一转身,周明凯也看见了他,似乎也是震惊了许久,从记忆里搜索出来这张脸,然后想起了这个是许家阳的父亲了。
周明凯对面前的人说,“先失陪一下,”说完,便走向了许远山。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感到害怕,特别想要制止周明凯,特别不愿意让他走过去,可是我站起身去拦,也只是让周明凯从我的身体里穿过。
我那么想阻止,却那么无可奈何。
周明凯走了过去,看向许远山,先沉静了几秒。
张总问,“小周你……?”
周明凯突然开口了,问,“您还记得我吗?许先生。”
我无力地站在这几个人的后面,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许远山,可以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听到周明凯问了之后,他似乎还是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问,“你是………”
“高中的时候,我们见过,我去过您家,吃过饭的……”周明凯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我和许家阳是高中同学。”
许远山听到我的名字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挂不住了,眼里也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而周明凯似乎很直接,说,“我们是恋人,在一起三年了。”
此言一出,许远山眼里尽是惊讶之意。
张总似乎是看不明白也听不懂,不知情的人便是如此,他有些好奇,问,“你们认识吗?许家阳是谁?”
许远山隔了许久,久到气氛已经开始有些尴尬了才缓缓开口,问周明凯,“许家阳,过得好吗?”
这句话,再次从他的口中提及有关许家阳的话,这句话,我们中间隔了八年,隔了生生不见,甚至没有通过一通电话的八年。
周明凯脸上已经没有刚进酒会时候的那种公式般的笑容,谈起一些事情的时候,是连假笑也挂不住的,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如此。
“他……他……”周明凯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还是有些不稳,“他……他已经……他已经不在了,三个月前,走了……”
周明凯说完,我也近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会有眼泪下来,结果还是干涩一片。
啪嗒——
是许远山的酒杯落地的声音,我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地上的碎片和酒渍,还有许远山微微泛白轻颤的指节,那双眼里,有些茫然。
过了许久,许远山才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先对着张总说,“不好意思,手没拿稳。”
随后,他看了看周明凯,笑了笑,“请不要乱开玩笑。”
周明凯微微点头,“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吧。”
这个情况,张总自然是知道有事的,忍不住问,“许家阳……是……?”
许远山怔了怔,回答,“犬子。”
张总有些不敢相信,也许是他认识的许远山这么多年来就没听说过有个儿子,又也许是因为,哪有人自然儿子死了是从别人口里得知的。
我看着许远山和周明凯,这两个人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我的死其实都与他们无关,但都跟他们逃不了干系。不存在控诉或者委屈,也不存在对谁有多爱或者多恨。
这两个人,一个在我年少时毁了我的家,一个在我青年时毁了我对爱的所有期待。我都不恨,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两个人,都是为了一个林清逸。
许远山的手放在两侧,十分的不自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在轻颤,许久之后,他再次问,“他……真的……不在了?”
周明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是。”
“怎么死的?”许远山问。
“自杀,”周明凯说,“卧轨,在来往帝都和柳城的高铁铁轨上,当年他就是坐那列高铁来到帝都,如今,也是死在那里。”
当年我来的时候孤家寡人,如今死的时候孑然一身。
许远山听到卧轨自杀时,脸上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让我觉得刺眼,随即他说,“怎么可能,他从小到大都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以前在七中上课的时候,讲到了海子,提到了自杀。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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