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娅很快就从厨房端来一杯水递给我,还歪着脑袋甜美地笑着问:“Anything else I can do for you,Miss?”(小姐,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我知道,她是看到“东方王子”在这的缘故,禁不住哑然失笑:“No,you can go and do what you need to do。”(没有了,你去忙吧。) “OK。”朱莉娅点点头,躬躬身子,脚步轻快地进了厨房,经过耿墨池身边时还留恋地瞟了他一眼。耿墨池根本就没朝她看,接过我给他的水一脸的不高兴,“我是要你给我倒水,你却指使别人,你就是这么尊敬你老师的吗?” “那你要我怎么尊敬你?” “弄蒸螃蟹给我吃啊。” “蒸螃蟹?”我诧异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他一脸坏笑,冲我挤挤眼:“你的邻居亨利太太说的。” 我想死!这家伙在我家附近埋伏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我会弄蒸螃蟹都知道,亨利太太的那张嘴巴真是什么都说,真不知道她还透露了些什么。 “快去弄啊,还愣着干吗,我可是久仰你蒸螃蟹的大名了!”耿墨池催促起我来,我说家里没螃蟹呢,得去市场买。“那就去买啊。”他说得很轻松。 “得去帕克市场。” “那就去呗,我陪你去。” 看样子他是真想吃螃蟹了,没办法,只好起身去市场,他跟在我后面,我说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他说:“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NO。1百老汇街的伦巴(5) 帕克市场在海岸码头那边,我们坐电车过去。我该怎么形容那种情景,和他并排坐在电车上,车窗是开着的,感觉西雅图的风跟别的地方的风都不一样,温暖宁静中透着迷乱的爱情味道。坐在我们前排的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一上车就拥在一起亲吻,旁若无人,如胶似漆。老外在这方面都很开放,没人注意到他们,可我是东方人,感觉很不自在,耿墨池却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演,暗中还握住了我的手。 “你没有车吗?”我甩开他的手,没话找话,记得他以前开的是辆宝马。他马上苦着脸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有钱买车啊。” 我上下打量他,很是怀疑,“你身上穿的是阿曼尼的吧,很贵的。” “以前的旧衣服啦,我现在穿的都是以前的。”他扯扯自己的衣服说。 “那待会儿我们买完螃蟹再去百货公司给你买几件衣服吧。”我动了恻隐之心。 “好啊,反正你现在有钱。” “我没钱,是他的……钱。” “一样,一样,他的就是你的,你的嘛,”他转过脸瞅着我,“就是我的。” 厚颜无耻的家伙! 帕克市场已经有百年历史,摊贩林立,出售最新鲜的蔬菜、水果、鲜花和海产品。市场的招牌摊位,是入口处一户卖鱼的人家。每当有人买鱼的时候,柜台外的伙计就会非常高兴,大呼小叫着将你选好的鱼,高抛进柜台里面去包装,而柜台里面的人,也会虚张声势,呼叫着去接鱼。这一抛一接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因为鱼非常新鲜,每条都滑不留手,当伙计的自然要艺高胆大,抛接中总能变出些花样来,让顾客看了欢呼叫好。这就是名闻遐迩的“飞鱼秀”。 去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小伙子在抛鱼,那十几磅的滑溜的鲜鱼在空中飞来飞去,旁边围满了争相拍摄的各国旅客,喝彩声不绝于耳。我和耿墨池也凑过去看热闹,不知不觉中也被那种快乐的情绪所感染,心情自然舒展开来。 这就是西雅图,悠闲、富裕而不喧嚣,不管是什么职业,人们都在悠闲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与美国其他地区相比,西雅图人显然更接近自然,好似还没有进化的城市动物,倒更像小镇上的居民。很多人拥有自己的船,很多人开吉普车,很多人喜欢穿登山鞋。节假日的时候,主要的娱乐活动不是泡酒吧或去舞厅,而是去郊外钓鱼、抓螃蟹,尽享天然野趣。这里不像纽约,街头巷尾没有高楼的森林;也不像洛杉矶,以 迪斯尼的热闹与好莱坞的花哨,吸引宾客如云。无论是阴雨霏霏,还是风和日丽,西雅图总是清静得令人遐想,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蓝天、海水和森林组成的自然画面中流连忘返。即便是不眠的夜,也在灯火中静静地闪烁,很多人生过往慢慢沉淀,引人思考,直到清晨迎来新的光明。 祁树礼当初放弃旧金山的老本营跑到西雅图来定居,可能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悠闲和清静,这里自然淳朴的生活风气很适合他越来越闲淡的心情。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死对头耿墨池如今也来凑热闹了。西雅图的低调和叛逆,自然和随性,好像也很对耿墨池的胃口,我们一进到市场,他就兴奋得直往卖鱼虾的摊贩前挤。给我的感觉是那种过惯了优雅生活的人喜欢一点不同的刺激。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露丝会爱上一个乱吐痰的杰克一样。 市场里面的人真是多啊,各种海货堆满两边店铺,我在一家常去的店铺里很有经验地选螃蟹。老板Mike早就跟我很熟了,他热情地把最新鲜的螃蟹拿到我面前,我在选的时候,耿墨池则在旁边用英文跟他闲扯。 老板问耿墨池:“Are you also from China?”(你也是中国来的吗?) “Yes,we e here together。”耿墨池的英文相当流利,一口纯正的威尔士口音,指着我说,“She is my girlfriend。”(当然,我们是一起的,她是我女朋友。) 老板很诧异:“Really? But who is the man that often e with her?”(是吗?那以前经常陪她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NO。1百老汇街的伦巴(6) 耿墨池回答:“He is her uncle。”(那是她叔叔。) “耿墨池!”我蹲在地上,回头狠狠地瞪他。 说的是中文,老板听不懂,忙问:“What did she say?”(她说什么?) “She said that your crabs are gorgeous!They are very fresh!”( 她说你的螃蟹简直太棒了,非常新鲜。)耿墨池给他翻译。 老板很高兴,眉飞色舞:“Of course !I have just got them from the boat;those are the most fresh in the market!”(当然,我的螃蟹是刚从船上运来的,是这市场里最新鲜的!) 我气得直跳,指着耿墨池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当螃蟹蒸了!” 老板还是听不懂,耿墨池又给他翻译:“Oh,She said she would cook the crabs immediately;and she would e next time。”(哦,她说回去就马上把你的螃蟹蒸了,下次还会来。) 老板连连点头:“OK,wele back next time。” (OK,欢迎你下次再来。) 我气呼呼地从市场出来,站在大街上跟耿墨池吵架,真是气死我了。他竟然说祁树礼是我叔叔!我叉着腰冲他嚷嚷道:“他是我叔叔,你是我谁啊?” “反正不是你叔叔。” “祁树礼知道了会把你蒸了!” “那我先把他蒸了!” “你这只臭螃蟹!” “你这只母螃蟹!” 耿墨池什么时候认输过啊,我真是没记性,每次跟他交锋,哪一次不是败下阵来,吵到最后,我口干舌燥,而我面前的这只螃蟹却越吵越来劲,神气活现的,一只手提着螃蟹,一只手拽着我:“走,回家去,给我弄螃蟹。” “是我家,又不是你家,你去干什么?我不欢迎你!” “你家就是我家。” “是祁树礼的家!” “那你住他家干什么?” 我立即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怪声怪气地说:“因为他是我叔叔。” “切!”耿墨池气得把螃蟹甩到地上了,“不许你再住他家,跟我住船上去……” “你那破船我才不去呢!” “破船?400万美元买的是破船?” “什么?400万美元?”我张着嘴,瞠目结舌,“你……你不是说你破产了吗?破产了住400万美元买的船?” 耿墨池目光闪了闪,狡黠地说:“我是说那船屋是船主花400万美元买的,不是我买的,听明白了没?” “那你花了多少钱租的?” “不是很贵,也就几千美元一个月。” “这么便宜,船主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叔叔。” “耿墨池,你这臭螃蟹!” “你这母螃蟹!” 我们差不多是一路吵回家的,本来还要带他到百货公司给他买衣服,拉倒吧,就他这德性我才懒得给他买衣服,他就是穿成个叫花子也不关我的事。不过我悲哀地发现,跟这死螃蟹走在一起我比较像叫花子,你看他一身ARMANNI(阿曼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