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第18章


〃哦?〃他挑起眉毛看我。
〃少了一分潇洒和随意。艺术应是精心雕琢和浑然天成的结合体。〃
他随即潇洒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留下笔迹?〃
于是他帮我调色,为我解释他的光影美学。挥毫完毕,我的闲散格调与他的精致画风合而为一,反而别有一种风情。他满意地笑道:〃这就是我要的,再接再厉。〃标准的游永式表扬。
他领我去餐厅休息,他说:〃卧室只有一床一柜,没什么好参观。今天我要做主厨为我这个稀客烧几样拿手好菜。〃
我大喜:〃原来我老板是全能型好男人,简直成为我心目中崇拜的神。〃
这次他不谦虚了,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原来我秘书是藏而不露的马屁精。〃
我主动打下手,切切洗洗也忙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坐在桌边等鱼虾蔬菜们变成无敌美味。香煎?糖醋?还是清蒸?我幻想无穷。但他的成果竟然是一盘番茄炒蛋、一份蔬菜海鲜沙拉、一锅米饭外加蘑菇浓汤,汤料还是超市里买的现成的。家常得可以,简单得可以。
我的希望大大落空,看来他并不是全能。果然对凡事都不可抱着太大希望,否则跌得更重。
〃早知应由我做主厨,可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我埋怨。
他仍得意于他的作品:〃你尝一尝再说,我的菜营养丰富,样貌平凡但健康美味,胜在内容。〃
话里颇有深意。
我从未遇过这样一个男人。他深奥得如一个谜;博学得如一本书;内敛得如一片湖。他给人的感觉是高贵凌云的,但他又不张扬,他曾说自己是一介凡人。〃一介凡人〃这四字在他口中变成了一种分量。人贵在自知。
〃你的家人不住这里?〃我好奇道。
他抛开在外用餐的礼节,边吃边讲:〃他们定居国外,偶尔回来也不住我家。一年里至多来做客一次。〃
〃客厅的一桌两椅子就是为他们的偶尔回来所准备吧。〃我同他开一个玩笑。
他竟点头:〃正是。〃仿佛这是正常事。他不止同人群疏远也同亲人疏远,我更加好奇地看着他。
他为我解惑:〃我有没有告诉你我身上流着四种血统的血液?母亲是纯正中国人,父亲兼收犹太、法国、希腊血统。我像母亲多一些。〃
〃希腊?〃
〃是的,小时候曾在雅典生活,所以学得标准当地语言,但是只会说不能读。中文来自母亲,法语来自父亲,英文来自学校。中学毕业那年随母亲返乡爱上了这里,在此攻读大学,念中国古文学。毕业后安家落户,开办事业,算来到此有十六年之久。父母事业繁忙无暇顾及我,渐渐疏远。另外我今年三十有四,从小学画没放弃过。还有什么疑问?〃
一切真相大白,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神,际遇好于常人而已。我始料不及,听得目瞪口呆。
想来人们崇拜偶像既是这样。只看到的光鲜亮丽面便误以为他们是神人,殊不知他们其实是际遇好于常人的凡夫,他们也有许多众人不曾见到的瑕疵。
当然不可否认,游永的阅历虽听起来顺水推舟般简单,但成长过程中他必是下了许多苦功才造就今天的风度。人的造诣一分靠天才,二分靠运气,剩下七分全靠用功。而严谨之人往往是用功型。
〃半年前我做梦也想不到会遇见你这样阅历奇特的人。〃我感叹。
他哈哈大笑:〃也许你早遇过比我更奇特的人,只是不甚了解,故没有察觉。〃
第40节:第三章 半朵,浅浅浓情(3)
说的是,如果没有希腊之旅,没有今天,他在我心中也许永远只是个严苛的老板。人之复杂,必须等了解过后才有结论。但我们遇到的大部分人都是点头之交,小部分朋友也不见得了解,只有那么一两个可以视为知己的,能够成为彼此生活的一部分,这就决定了我们对周围世界的了解常常是狭隘的。
而我们生活中美的人与事物不是没有,他们存在过,但你的眼睛错失了它们无缘得见;也许它们还存在着,但有待你用心去发现。
我想到许剑、李娴、磊子、谭盈,想到萧朋、熊岩,还有杰克的主人,还有几个交往过的男人和很多同学、很多室友、很多一面之缘的朋友。
我想他们身上一定也藏有许多我没看到的优点和缺点,等岁月来检验。
忽然间我很想知道这些在我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都过得好不好,磊子过得好不好,谭盈过得好不好。
再三犹豫之后,我终于拨通磊子电话。
他听到我声音先是诧异,然后淡漠得如同屋檐的冰凌,似乎时刻会掉下来砸人。他说:〃蓝沉,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你指谭盈?〃我才警觉他曾是我朋友却偏心谭盈。
〃不然有谁?〃
〃为什么质问我?〃我心已灰。
〃不然去问谁?〃
〃你可以问许剑,可以问谭盈,可以问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我不在那里,我无法给你答案。我打这通电话只是想念朋友,而不是仇人。我想知道我的朋友过得好不好,而不是听你的质问。磊子,我不管你听到什么,但那都是过去,是早已结束的往事,你又何苦翻旧账?何苦■这趟浑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不应干预他们夫妻之事。〃
他掂量着我的话,片刻之后用警告的声音对我说:〃蓝沉,即使你与许剑断绝往来也无法推托干系。你问我为什么干涉,因为你的出现扰乱了他们生活,我可以坦白告诉你,那年是我先认识谭盈,我喜欢她,我想追求她,可是她接着认识了许剑,她爱上了许剑。于是我只能退居她身后。即使我交往其他女友,如果谭盈有事我仍然一马当先。她太单纯,她需要被保护,可许剑不能保护她,所以只好由我来做。〃
〃她单纯,她理应被保护。因此许剑与她结婚,你呢?你也因此不要我这个朋友了,是不是?天底下只有我一个是坏人,你们都无辜,你们都无私,只有我自私,只有我活该倒霉当靶子,是不是?〃
我对着电话大嚷,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出现去年熊岩生日派对的画面。忽然间我明白了更多东西,心有又多了一道裂缝。我不再激动,不再生气。
〃磊子,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对不对?那天你带我去熊岩的生日派对,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本要利用我拆散谭盈和许剑,对不对?可是你发现我与谭盈是朋友后不忍心伤她太深,对不对?然后你干脆把我推给熊岩好保护谭盈,对不对?那是你的大阴谋,对不对?只可惜你高估了熊岩,也高估了我……对不对?〃
毫无回音。
我听到自己的声声责问利如刀片:〃告诉我,对不对?〃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就是答案了。
磊子一直是谭盈的骑士,视我为敌人。而我却惦念着打一通电话去问他好不好,真是可笑。他对我来说算什么?失去的朋友?对立的敌人?不,不是,从今以后,我们是陌生人。他过得好不好,从今也不干我事。
我的电话簿里从此又少了一个人。李娴、游永或许还有萧朋,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可说话之人。就像游永曾感叹的那样:〃人总是越活越寂寞的。〃
我问他为什么开始寂寞,他看了我一会,认真道:〃以前我一直一个人生活,父母忙碌,也没有知心朋友,习惯了便不觉孤单。可现在我有朋友了,落单的时候反而内心悬空,备感寂寞。〃
第41节:第三章 半朵,浅浅浓情(4)
〃是否得到的越多越怕失去,手中空无一物反而一身轻松?〃
他笑:〃怎么?你想与我断绝往来,守着一个〃空〃字度此生?〃
我从草地上站起来喊渐渐跑远的初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怕它跑出我视线。
我说:〃我失去的朋友已经太多,剩下的,我希望永久保存。〃
初雪已经从远处的小白点跑到我面前,两只前爪伸进我手里,似与我双人舞蹈。
〃但如果你们都不要我了,我还有初雪。狗狗永远不会遗弃主人。〃我拉拉初雪的爪子问它,〃对不对?〃
游永仍坐在刚才的位置,看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落日。
〃蓝沉,如果我希望与你坐在这里看一辈子落日,你会不会陪我?〃
他期许地问,问过又似有所后悔,自言自语道:〃不要答,时间会给我答案。〃
我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来他家做客。我们一起听音乐,一起画画,一起看落日,他教我照料花草,我教他做更多美味的菜肴。他还把收在箱子里的旧小说全部搬出来,任我随意看。
他的收藏极为丰富,我把几大箱子书一本一本摆到太阳底下,在某个箱子最底层找出许多摄影画册。其中有一本叫做《芊子的异想世界》的作品吸引了我眼球,顾名思义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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