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与狮子》第67章


晚成的类型。”
蒋柏烈看了她一眼,在她刚想要插嘴的时候,继续读道:
“摩羯座擅长伪装,即使遇上心仪的对象,也会严格控制浪漫的幻想力,以防感情泛滥。他们也很实际,喜欢权威、保障和地位,他们相信稳固的婚姻与健全的家庭,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也是责任和自我的要求。而他们对自我要求通常很高,所以对别人也是。”
“……”
“所以,”蒋柏烈合上书,看着她说,“他实际上是一个……有点矛盾的男人。”
“?”
“纵使有千言万语,对你却只说一句,”又拿起信扫了几眼,“他就是这种人,不想给你或给他自己造成任何负担,所以什么也不说,或者干脆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正在改变,等到发现了的时候,却不愿意多说一句——他是古人吗?他的性格甚至比你还沉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吧,那就别懂了,” 他举手投降,“项屿那家伙呢?”
“什么?”
“你给他看信了吗?”
“没有!我怎么敢!”她愕然,“除了你以外,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为什么?”
“他要是知道于任之就是撞我的人,恐怕会杀过去的吧。”
“也对,反正那个人注定是他的敌人——任何一方面都是。”
“我想等你看过后,就把它烧了。”
“……建议你用碎纸机。”这一次换蒋柏烈愕然。
“哦。”
“那么,那位小顾姐呢?”
“她……”子默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他们好像真的离婚了。”
“可是,围棋选手不是说愿意原谅她吗?”
“他说他可以原谅她,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所以……他们还是分手了。”
蒋柏烈皱起眉头:“基本上,我是无法理解那些下围棋的人的思路。”
子默叹了口气,深有同感。
“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原谅她,为什么还要放弃这段婚姻?”
她眯起眼睛,看着窗外不远处的操场:“医生,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情况……”
“?”
“就是,”她转回身看着他,“你真的可以原谅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但你不再爱他(她)了?”
蒋柏烈抚着下巴思索着,沉吟了一番,说:“有可能,恰恰因为不爱了,所以可以原谅……可是,这又有点自相矛盾,到底是爱一个人的时候更宽容,还是不爱的时候更宽容?”
子默笑起来,样子很俏皮:“医生,你不是曾经说过,人是很复杂的吗?”
他蹙起眉头想了想,最后耸肩表示同意:“好吧,也许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其实,我不认为陈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可以容忍顾君仪的任何事,甚至于原谅她。”
“为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
“要是他不说服自己去原谅她,那么这段婚姻、他们的家庭就完了……”
“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婚。”
“嗯……因为他选择坦诚地面对自己。”
蒋柏烈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像是初冬的一抹春风:“子默,告诉我,从你第一次出现在门口一直到现在,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
“……当然,我当然变了。”她也微笑。
“很高兴——我很高兴看到你有这么好的转变。”
“那都是你的功劳,医生。”
“我?”他苦笑,“就只是读些不知所谓的星座解密给你听的我吗?”
“噢!医生,你……我以为你真的很相信这些……”
“怎么可能!”他大笑起来。
“难道不是吗……”有时候,子默觉得最复杂的人,是蒋柏烈自己。
“不,子默,我不相信,从来不相信!”他把书拿起来,随意地翻动着,“这书根本就是狗屁!这些所谓的解密,不过是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总结,但人是在改变的,就像你。”
“但你……坚持读完了十二个章节……”
“噢,正是由于我读完了这十二个章节,才越发加深了我的信念——这一切都是不可信的。人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改变。”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对了医生,”过了很久,她忽然说,“你的冰箱呢?我从上一次来的时候,就想这么问你。”
“啊……”蒋柏烈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把它送给教授了。”
“?”
“任何一个人、或是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价值,也许当你爱着他/她/它,你会看不见那些价值,但这并不代表价值是不存在的。”
“……”
“如果教授的演讲,因为有了它而变得更生动,或者它因为出现在演讲会上更受瞩目,那么我愿意割爱。”
子默虽然并不能十分理解医生的话,但她仍然努力地思考着:“……你是不是想说,好比陈潜除了是一个丈夫,还是一个围棋选手,或者顾君仪除了是一个妻子,还是一个摄影师?”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蒋柏烈想了想,“也许顾君仪正是因为不能实现自身的价值,所以扭曲了她的世界观。”
子默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她现在又是一个摄影师了。”
“?”
她想到顾君仪跟她告别时,在电话里那充满温情的声音,不禁微微一笑:“她走了,背着三脚架,去做一个旅行摄影者。”
“……尽管我认为这是她逃避生活的一种方式,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人总需要用自己的力量从痛苦中站起来,有时候这种力量也表现为逃避。”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冒出一句:“说不定,这是陈潜以另一种方式在爱她。”
“医生,你好像总是能用一句话说明任何一件事的本质——至少看上去像是本质。”
蒋柏烈站起来,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贬低。”
她张嘴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你不用回答我,就让我心中带着这样一个疑问好了,人心中总是需要疑问的。”
“……”真的吗?人需要疑问,即使这个疑问没有答案?
“正是因为充满了疑问,”他像是在回答她,“这个世界才变得有趣。”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应和着的,是水槽上从那只无论如何也关不紧的龙头里流淌出来的水滴,蒋柏烈走到子默身旁,像她一样双手抱胸看着窗外,用一种难得的感性的口吻说:“啊,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两年了。今天就要离开这里,还真的有点舍不得。”
“……”子默眼里有一些伤感,但她不想被他看到。
“等我的新办公室布置好,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
“子默,”他转过身,看着她,温柔地说,“我想,下次你来的时候,不再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而是……以朋友。”
她诧异地看他,那么说……她已经从这心里诊室毕业了?
他那双迷惑人的凤眼,颇具风情地眨了眨,她不禁笑起来:“医生,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呢。”
敲门声响起,蒋柏烈走过去打开那扇乳白色的门,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就站在门口,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子默环顾四周,仿佛对每一样东西都恋恋不舍,却又仿佛期待看到它们重新出现在蒋医生的新办公室里。
她走到那张伴随了她快要两年的黑色皮椅前,拎起背包,轻轻地拍了拍,接着转身跟蒋柏烈告别。
走到楼下,她看到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就停在大门口,车身上刷着红色的LOGO,十分醒目。她微微一笑,这对医生来说也是一种改变呢,她下意识地在心里默念他刚才说的话:人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改变。
她绕开卡车,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停在梧桐树下那黑色的车子,项屿正在等她,没有抽烟,看到她来了,面带笑容地对她勾了勾手指。她有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上了车。
“冷吗?”他问。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尽管春天就要到来,还是让人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她摇头,可是鼻子被风吹得一半红一半白,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指有点粗糙,却跟原来不太一样。
她心念一动,问:“你戒烟了吗?”
“我本来就抽得不多。”他像是没有答到问题的重点。
“……”
“更何况,”他抿了抿嘴,表情有点不自在,“抽烟对孩子不好……”
“你……”子默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项屿转过头看着她,淡淡地扯着嘴角:“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是才发现的。”她有点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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