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关系》第5章


赶紧从里间蹦出去,脚踝让什么绊了一下,阿绿慌张地扶住一边的理发椅,阿三那头叫了起来:“哎,谁把我的吹风机插头拔了?”
阿绿再抬头,宽叔的脸色黑得能吃人:“还发愣!赶紧干活!你看客人那一头肥皂泡……”
手指弯曲,再张开,再弯曲,掌心贴着头皮揉啊揉……机械地重复已经麻木的动作,阿绿尽管觉得枯燥却依旧认真。严俨说过,到下个月,就可以跟着助理们学吹风。
理发师的工作平凡,但是,如果能像严俨那样有一手好手艺,每天都有客人慕名而来,也是一种成就。有时候,阿绿会忍不住畅想,有朝一日,自己成了独当一面的理发师,站在店中央,看着顾客纷至沓来,又满意而归,这样的感觉一定不错。
捧着脸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耗子。耗子用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满脸都是不屑:“你就这点追求?”
阿绿嘟着嘴没吭声,心里想着,这点追求也挺好。人干嘛非要逼着自己要这要那,房子买得再大也只能睡一张床,钱挣得再多也是一堆花纸头。有一个屋顶挡雨,有一扇窗户避风,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填饱肚子,没事的时候逗逗路边的狗,难过的时候抱抱觅食的猫。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过下去,也可以很幸福。
耗子不这么想。
“我得挣大钱,在这儿买套房子,然后买辆车。瑜姐那辆太小了,玩具似的。韩店长的就漂亮,德国原装的,稳重,大气,开在路上叫一个拉风。房子得买两套,一套自己住,另一套出租,每个月光房租就能挣不少。还得找个钟点工,每星期过来打扫卫生。”
阿绿插话说:“那我来帮你弄吧,保证干净。”
“你?”耗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鼻子好似能翘到天上去,“算了吧,擦个桌子你都能擦半天。等你扫完客厅,厨房能积一层灰。”
“我不是……”阿绿直起身要辩解。
耗子拍拍他的肩膀,口气甚宽宏:“你还是继续给我洗头吧。别去宽叔店里了,来这儿专门给我洗头,我雇你。”
阿绿很好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耗子后来说了什么,阿绿记不起来了。肩膀被谁戳了一下,阿绿懵懵懂懂地回头,身侧的严俨正一丝不苟地为客人修着发梢。再转身看镜子,里头的客人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傻笑的自己。阿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于是绿色的头发上又多出一滩白色的肥皂泡。
第五章
“请4120号到16号窗口。”
“请4121号到15号窗口。”
“请3132号到5号窗口。”
房产交易中心从来没有关门歇业的时候,整日都是乌泱泱一屋子人摩肩接踵。有时候,即使在梦里,也会有一个机械冷漠的女声在周天昊耳边,用没有起伏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念着:“过号,请重新取号排队。”
睡得再酣甜也瞬间浑身一个激灵,顶着汗津津的脑袋被吓醒过来。于是再也睡不着,耗子在黑暗里坐了半晌,摸出手机熟练地按下号码。
过了很久那头才传来阿绿迷茫的声音:“喂?”
耗子说:“我睡不着。”
阿绿显然睡得很好,嗓音含糊而酥软:“啊?”
耗子往后靠了靠,觉得舒服了些:“我说,我睡不着。”
“哦。”那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没了声响。
耗子捏着手机,不耐烦地催促:“杜、青、律。”
阿绿又醒了:“嗯?”
“老子睡不着。”耗子烦躁地提高了音量。
“哎?哦。”阿绿说话清楚了些,踌躇了一阵,试探着问道,“那……我陪你聊天?”
耗子满意了:“好。”
“聊什么?”
“你想。”惬意地换一个姿势。耗子好整以暇。
“哦。”阿绿答应了。
等啊等,除了越来越绵长的呼吸声,再没有只字片语。阿绿又睡着了。
“笨蛋。”边骂边挂断电话,耗子把手机扔回枕头边。
就此躺下,一夜无梦。
这天的交易异乎寻常的顺畅,刚过了下午三点,耗子手里的客户们都顺利完成了所有手续。瑜姐难得宽容了一回,纤手一挥:“快下雨了,你下班吧。”
今天韩店长手下的交易员出了点岔子,导致交易无法如期完成,得理不饶人的客户又是斥骂又是跳脚,扬言不会付一分钱佣金,连带平时神情孤傲的韩店长也低下头跟着一起赔小心。瑜姐看见了,心情大好。
“谢谢瑜姐。”耗子如蒙大赦,夹起包赶紧往外跑。放在平时,就算没客户,这个地主婆投胎的女人也得让他们回店里坐班坐到别家门店关门。
背后,面容姣好的女子不快地取出化妆镜,照了又照:“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人。”
交易中心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一团团乌云在天边翻滚,隐约几道闪电在远方闪现。空气里的湿度大得吓人,偏偏没有风,又闷又潮的气候叫人无论坐着还是站着都觉得浑身不适。近来的天气总是这样,上午闷热难当,午后又猛然变脸,又是风又是雨,打着伞走在路上也被吹得一身湿。等风停雨住,太阳却又跑出来暴晒,难得的一丝清凉顿时烟消云散,世界又回复到闷热中。
耗子刚关上家门,“啪——”一声,豆大的雨滴砸上了紧锁的窗户。而后,如同电影中的特技效果一般,转瞬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玻璃上的雨滴已经不能一滴一滴数得分明,仿佛被谁泼了桶水一般,“唰唰”的水流顺着光滑的玻璃不停歇地往下躺。
耗子给自己泡了杯茶,打开电视,翻开报纸,过一会儿,又抱过卧室里的手提电脑。电视节目没一个能看的,报纸上的新闻早已是互联网上传烂了的旧闻,五子棋寥寥草草下了三局半,种了一地豌豆射手防僵尸,僵尸闯进屋子里,搂着他的脑袋啃了五回。
靠着沙发叹口气,周天昊认命了,掏出手机凑到耳边,:“喂,是我。”
回答他的是一阵尖利的女人笑声,阿绿低微的声音夹杂其中,怎么听怎么可怜:“耗子?”
“这么多女客?在忙?”
“嗯,找严哥做头的。”严俨一直很受女客欢迎,头发剪得好也就罢了,还长了一张干净俊俏的脸。天天有成群的女客排着队心心念念地等严俨,不像来理发的,倒像是来见梦中情人的。用隔壁魏老板的话来说,简直是天理不容。
做发型的人多自然洗头的人也多。阿绿从一早到现在,忙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哦。”耗子喝一口茶,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下班了。”
阿绿惊讶:“这么早?”
“一般。”斜眼晃了晃嘈杂的娱乐节目,耗子依旧口气平淡,“接待客户而已,材料备足一点,排队排早一点,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是个人都会。又下这么大雨,傻子才不赶紧下班。”
“……”阿绿久久说不出话,“这样啊……”
语气掩饰不住的失落。耗子都可以想象他既羡慕又不忿的眼神,心情宛如被风拂过的空气般疏朗起来:“羡慕吧?”
“谁羡慕了?”
“我知道你嫉妒。”
“喂……”
“眼红就说呗。大男人心眼这么小。”
“周天昊!”阿绿气得直跺脚。
于是挺直腰杆,耗子心满意足地进入正题:“带伞了吗?”
“嗯?”阿绿还没反应过来,呆了一呆,讪讪答道,“我忘了。”
就知道你会忘。心里浮上一丝小小的得意,耗子嘴里不饶人:“又没带?前天是谁淋得落汤鸡似地来我店里借伞?你有没有脑子?成天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想什么。你头皮底下那个是核桃仁吧?”
“你、你、你……”那边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
你才核桃仁呢!阿绿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回骂。
耗子一连叫了他几声:“阿绿。”
“干嘛?”没好气地回他。
“嘿嘿”笑着,那头一如既往的语调欠揍:“生气了?”
“没有。”
“在店里等着。”
“干什么?”
雨水拍打窗户,风在街头呼啸,理发店里的音乐声盖过了女客们的娇笑。
小小的手机里,男人的嗓音低哑沉稳,仿佛近在耳边:“给你送伞。”
宽叔在店堂里到处抓人:“阿绿!阿绿呢?怎么又丢下客人跑了?”
“来了,来了。”匆忙回应两声。阿绿抓着手机,心头缓缓淌过一股暖流,“天昊……”
下一秒,耗子毫不客气地冲他泼去一桶凉水:“瞎想什么?着凉生病,你上得起医院吗?知道现在看病有多贵吗?真是……”
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无言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阿绿决定,下班后一定要去药房买三斤耗子药。
大风大雨的街头不见几个行人,手里的伞刚打开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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