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第53章


“你确实该死,你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却不知道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老公爵垂下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手枪还带着余热的洞口。
“父亲,我错了,你绕过我这一回,看在我死去母亲的份上,求您。”
“母亲?”维克托脸色一下子又难看了几分,他指了指地上的娜斯塔西娅,“如果不是今天叫我发现,等她肚子里的孽种生下来,是喊我父亲还是爷爷?你倒是帮我拿个主意!你和这个贱货眉来眼去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好歹是你的继母?!”
挥挥手,维克托交待两个黑衣保镖,“把他带下去,关到阁楼上去。”
“父亲!”直到被拖出去,马克西姆凄厉的叫声仍久久回响。
阁楼。他少年时噩梦的开始。他至今都忘不了阁楼里那阴鸷冷冽的蓝色的月光,泛着杀机的蓝色的月光。莫傅司眼帘低垂,专注地看着地毯上的花纹。
“你很好。”维克托徐徐落座,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暮气。
莫傅司缓缓抬眸,“谢谢父亲夸奖。”
老公爵凝望着苍白如雪的儿子,“你母亲好吗?”
莫傅司依旧面无表情,“不清楚,大概过得不错。”
维克托闭目沉思了片刻又睁开眼睛,“你在恨我当初把你从你母亲身边执意带走?”
“没有。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莫傅司油盐不进。
“你恨我。”老公爵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陈述句。
莫傅司却忽然笑起来,他本来就偏阴柔的长相此刻愈发显得邪气,“怎么会?您多心了,没有您的话,今天这诺大的家私也落不到我头上。”
维克托没有错过他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幻,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听到这话,他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今我等于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了,日后我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
莫傅司唇角弯弯,“多谢父亲。”
“过些日子你就回蔺川吧,收购鼎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莫傅司鞠了一躬,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莫傅司便晃荡着去了阁楼。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所谓阁楼,其实是庄园废弃的储物间,因为小而且又在小楼最顶上,这才被搁置,成为了变相的囚禁室。少年时的莫傅司曾经在那里度过一个难忘的冬天,所以他此刻心情不算太愉快。
“你来干什么?”是马克西姆恶狠狠的声音。
“故地重游。”莫傅司面上带着清淡的微笑。
马克西姆忽然扒住铁门,“是你对不对?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结扎,你骗了我们。”
莫傅司挑了挑嘴角,“他老人家不想再闹出人命,所以准备近日结扎的,我只不过把将来时变成了过去时而已。都怪你们太心急,没准儿你我还能多个小弟呢。真是造孽。”
马克西姆眼睛都恨红了,“莫洛斯,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出来的,你等着。”
不以为意地一笑,莫傅司淡淡道,“可惜,现在除了我,你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马克西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六弟加夫留沙的死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十六岁的莫傅司因为折断了拉大提琴的四弟的手腕而被关进了阁楼,他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不会放过整死他的这个机会,每天将仆人送的馊饭冷菜倒掉,或者往里面撒尿,他倒是傲气得很,半点没碰,居然也没饿死。老六忍不住了,将耗子药拌在饭里,逼着他吃,然而结果是老六被他那双白皙秀气的手活活扼死在两根铁栅栏之间,连眼睛珠子都鼓了起来,而饿了几天的莫傅司则狠狠咬在老六的脖子上,在喝血。
他至今都记得那可怕的景象,苍白俊美的少年嘴唇殷红,俯身凑在人脖子上,汩汩地饮着热血,看见铁门外面的他们,抬头森然一笑,舔了舔嘴唇,活脱脱就是一只吸血鬼。老五吓得屁滚尿流,跑去喊来了老东西。那老狗当时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看淡然而立的少年,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放了出来。从那时起,他心底就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隐秘的畏惧感,这样的敌人,留着太可怕了,所以他一直和莫洛斯作对,竭力置他于死地。
“你等着,我会出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马克西姆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威吓莫傅司,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莫傅司抱手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轻笑起来,“大哥你省点力气吧,我们家的佣人最会踩低迎高了,躲你都来不及,谁还会给你跑腿帮忙?再说你给老头子带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你觉得他还会饶了你吗?至于我,也会千遍祷告让你死,绝不祈求一字救你命。”说到最后,莫傅司笑得愈发欢畅。
“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马克西姆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将莫洛斯的忌讳抛之脑后。
莫傅司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隔着铁门的栏杆,他出手如电,捏住马克西姆的腕部,用力一扭,一阵骨节脱臼的脆响和哀嚎里,马克西姆两只手立刻软耷耷地垂下来。
“别忘了格尔曼那个可怜虫是怎么不能拉大提琴的。”撂下一句话,莫傅司又将马克西姆的手腕用力一推一拧,腕关节复位的卡擦声里莫傅司声音倨傲,“中国有句成语,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马克西姆,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晕血……莫先生,我扛不住你唇上一点朱红啊……内牛满面……搞定好家族内讧咱才好专心致志谈恋爱是吧……
微温和(4)
温禧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上帝保佑,你终于醒了。”
她费力地歪过头去,是一个艳若桃李的中年女人,看着有些面熟,她正忖度着对方是何神圣,却发现那双饱含关切的绿眼睛朝她眨了眨。
“候爵夫人?”温禧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叶芙根尼娅笑嘻嘻地说道,“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是不是有些失望?”
温禧脸微微一红,“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是啊,怎么能不失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她私心里自然希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
“这两天都是莫洛斯守着你的,我早上来的时候他刚走。”叶芙根尼娅伸手摸了摸温禧的额头,轻声说道,“好姑娘,我替莫洛斯的母亲谢谢你。”
她动作温柔,掌心温暖,这样的感觉,温禧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稍稍偏过头去,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叶芙根尼娅握着温禧的手,看着这年轻女孩,不觉叹了口气,她能为莫洛斯舍生忘死,自然是情根深种,莫洛斯对这姑娘,似乎也并非无情的样子,只是莫不比寻常男子,只怕这年轻女孩儿是一时目眩神迷,一旦了解了他光鲜背后的种种不堪,反倒避犹不及。叶芙根尼娅心底一早已将莫傅司看作自己的儿子一般,故而凡事总要替他打算到了。于是她试探地开了口,“你知道莫的家庭情况吗?”
温禧从来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她虽不清楚叶芙根尼娅的用意,但出于对莫傅司的维护,她只是低低地说道,“知道一些。”
“他既然带你来了莫斯科,你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温禧却不知道心中为何陡然酸涩起来,她有些急促地打断了叶芙根尼娅的话语,“夫人,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们出身差距太大,我并没有肖想什么。至于救他,只是情不自禁。”
这下反而轮到叶芙根尼娅张口结舌了,感觉自己在扮演欺侮准儿媳的恶婆婆一般,不过感觉倒也新鲜,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好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等温禧接口道,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旁人只看见莫洛斯人品风流,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拿命搏来的。”
温禧下意识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似乎也感觉到话题过于沉重,叶芙根尼娅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温禧轻声说道,“莫洛斯,他的心里太苦了。”
温禧喉头莫名地一梗。
“我不知道他的这一生,有没有有过一天半天的舒心日子。他十七岁那年曾经与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有期的无期徒刑。十二岁之前跟着他的母亲在圣彼得堡东躲西藏,忍辱负重;十二岁后认祖归宗,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时刻提防着那些野狼崽子。”说到这里叶芙根尼娅陡然恨恨地磨起牙来,“维克托简直就是个疯子,逼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当养狗,弱肉强食,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爵位还有他的传媒帝国。”
“我觉得,他不是在乎那些名利的人。”即使他不违逆大公的意志,可是温禧还是看得出来,莫傅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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