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时代》第3章

比起迈着小步子的达契娅，玛丽安娜光着一双脚，直接踩在垃圾和泥土上，丝毫不感到难受，反而高昂着小脑袋走在了亚伯的前面。
忽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街角，那是一顶肩舆，由八个皮肤黝黑的男奴扛着，轰人的奴隶更为高大，肌肉都凸了起来，不停地用手臂将路人推倒在两侧，一些幸免的路人毫不留情地跨过倒在地上的身体。
玛丽安娜厌恶跑到小作坊边上站着，嘟囔道：“有钱人恶心死了。”
亚伯和达契娅也站到了街边，自动为肩舆让出一条道路。
玛丽安娜看了亚伯一眼，很不可思议，他脸上居然是笑着的。他作为一个有钱人，被肩舆上的墩子当贫民对待，却没有像另外一些有钱人一样——有时，双方会在窄小的路上对峙，谁也不让谁的，奴隶们甚至打起群架，输的一方还要给胜者赔礼道歉。
玛丽安娜本来是想赞叹他的，可说出口的却是：“亚伯，你穷到必须自己走路了吗？”
达契娅第一次由衷感谢地看着玛丽安娜，她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虽然这句话并不怎么好听。
亚伯笑笑：“本来我想买一台轿子的，没想到把你买下来了。”
玛丽安娜瞪了他一眼：“那我抬着你回家啊！”
“这倒不必。家里有一两台闲置的轿子，正愁没人扛着。你回去也没什么多余的活儿，正好练习着抬轿子吧，可以让你拥有健壮的体型……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
一旁的达契娅忍不住笑出了声。玛丽安娜恼羞成怒，攥起拳头往亚伯身上抡去。
亚伯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笑道：“呵，真暴力，难不成你已经拥有健壮的身躯了？”
玛丽安娜瞪圆了眼，那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在巴掌大的脸庞上格外地显眼，还有抿成一条缝的干枯嘴唇，不断发抖的瘦小肩膀……亚伯心中一阵怜爱，禁不住又揉了揉她的黄毛。
玛丽安娜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掐在亚伯暴露的胳膊上，把肉掐起来，再狠狠地一拧，大喊道：“臭流氓！亚伯臭流氓！”
“哎呀，主人，玛丽安娜，你这个调皮的小丫头！”达契娅飞快跑到亚伯的身边，两只手环住了亚伯结实的大臂，轻柔地为他按摩，蓝色的眼中写满了心疼与紧张。确实，她紧张。拜玛丽安娜所赐，她第一次有机会亲自抚摸上亚伯的手臂……
亚伯摆摆手，说道：“没关系，还好不是很疼。”
玛丽安娜一溜烟跑了很远，咧开嘴，伸出舌头，扒下眼皮，冲亚伯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她以为亚伯会笑的……会慈爱地笑的，会容忍她……
可是……
亚伯的面容变得冰冷严肃，他快走几步站在玛丽安娜面前，比她高出了一大截。作为一个男人的威严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玛丽安娜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站在原地不敢动一步，就像个等待批评的小孩。
“玛丽安娜。我可以，容忍你小小的淘气，把你当作我的妹妹一样宠爱。可是，即使你是我的亲妹妹，这样做也太过于没有礼貌，简直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所作所为。”
“我错了……”
亚伯本以为玛丽安娜会很倔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错了，接下来准备的几句话显得多此一举，亚伯揉了揉她稀疏的头发，温柔道：“好了好了。以后别闹了。”
“可是，可是。”玛丽安娜抬起头，委屈地直视着亚伯褐色的双眸，“我真不喜欢陌生男人随便碰我，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肮脏的东西。”
亚伯尴尬地把手从玛丽安娜的脑袋上拿走，目光在她平坦的胸前停留了一会儿。他绝对没想到玛丽安娜的胡闹是这种原因……
“玛丽安娜，说真的，你……嗯，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你是嫌我身材不够丰满？我还没有发育好不好！”
此时，亚伯彻底无奈了。
这小女孩的脑壳里，到底存不存在一种被称为“脑子”的东西……
达契娅一个人站在街边，隐隐约约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她忽略了对话的内容，只关注了对话中“身材”方面的讨论。达契娅暗自嘲笑了一番玛丽安娜的平板身材，于是一手扶着她骄傲的纤细腰肢，一步一扭地走到亚伯身边。肩膀缓缓向两侧舒展，一对傲人的双‘峰挺立在薄薄的土呢卡里。路过的男性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达契娅得意地俯视着小玛丽安娜，脸上露出妩媚动人的笑容。
然而，亚伯无视了她的诱惑，他的目光甚至没在达契娅身上停留一秒。亚伯正微笑着观察玛丽安娜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他自出生以来过了上千年，对女人的身体早已不是那么执著。反而更多地在意生活的细节，努力让自己的人生生动起来。
4
在古罗马街道上行走的感觉，绝不好过于现代大都市的庙会或狂欢节，更何况那时的地面是土路，上面扔满了乱七八糟的垃圾。
各式各样的店铺占据了街道的两侧，来往的人群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就可能丧命，还有街上混杂的汗臭味与垃圾的异香，对于清静惯了的人来说，简直无法忍受。
但是生活在罗马城内的人并不感到难忍，他们认为这日复一日的奔波是很平常的，那些小的作坊店铺也被认为是便利的表现。
作为一名高贵的血族，奇怪的是，亚伯不讨厌密密麻麻的人类，也不大讨厌阳光。亚伯可以在凉爽的秋日、不怎么毒辣的阳光下随意行走，前提是浑身上下都要有遮拦。
达契娅眼见主人就要走出阴影，急忙递上一顶丝绸作的帽子，并麻利地整理好亚伯的长袍，让他的两个手臂都不暴露在上午的阳光下。
记得她初次听说主人是吸血鬼时，吓得几乎要出逃。她头脑里浮现出一具干尸的模样——全身失去血色，干瘪地像砍断的树干，死相狰狞。
然而亚伯不是那样可怕的吸血鬼，他很温柔，他的眼瞳很深邃迷人，被亚伯吸血不仅不疼，反倒非常舒服，那美妙的感觉难以言喻，酥麻麻的，令人醉笑着瘫软。
亚伯吸血的时候，达契娅唯一想做的就是抱紧他，在他的怀中向他诉说爱意。
只可惜，亚伯意外地很正直，不像其他男人那般野兽，亚伯会扶着她躺在床上，为她擦拭伤口，还命令厨房里的奴隶，给她端上一盘盘鲜美的补品。
达契娅想，她不小心爱上她的主人了……
所以，一路上，达契娅亲眼目睹着主人与玛丽安娜的亲昵动作，内心的妒火无处发泄，只能咬着牙，默默地跟在主人身边。
玛丽安娜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忽然回头，打量着亚伯的“新”装束，说：“亚伯，大早上的你捂这么严实，怕冷啊。”
亚伯微笑着，目光停留在玛丽安娜冻到发紫的小脚上，说：“我看你比我冷，正好，前面是鞋匠铺，我给你弄双鞋穿。”
玛丽安娜的脸红了红：“好、好啊，等我赚了钱还给你。”
亚伯看到了玛丽安娜羞涩的脸庞，忍不住想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于是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玛丽安娜的身旁，一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垂头，在她的耳畔说道：“……你人都是我的，怎么还，嗯？”
他明显感受到玛丽安娜小肩膀的颤抖，她好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野猫，刺溜一下钻进鞋匠铺，糊满黑泥的脚底板在铺子里留下一串脚印。
店铺老板本想破口大骂，但看到亚伯镶紫红色线条的长袍，便不说什么，反而热情地招待客人。
“你店里有现成的鞋吗？给她来一双。另外再给她订做四双，其中两双要厚一些，冬天用。”
“是，请您绝对放心。”
“达契娅，先给店主一笔钱，回去之后叫两个男奴隶五天后取鞋。记住这地方了吧？”
达契娅虽看不惯主人对玛丽安娜的宠爱，却依旧乖巧地答应了，掏出另一袋银币放在鞋匠手上。
“玛丽安娜！过来，让鞋匠量量你脚的尺寸。”
玛丽安娜兴奋地在店里跑了好几圈，两只小脚拍打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到亚伯的召唤，她跑到鞋匠面前，拉着自己的土呢卡下摆，将一只脚丫子伸了出来……
鞋匠皱眉，那脚底板黑乎乎的，随着玛丽安娜一颠一颠地跳着，上面还有黑渣滓落下来。鞋匠招呼了一个年轻的小男奴过来，说：“利阿切，去给玛丽安娜小姐打一盆水洗脚。”
“是，主人。”利阿切稍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子，似乎年龄与他相仿。利阿切的表情很淡漠，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这个女孩与自己穿着打扮相似，却被称呼为“小姐”……难道这是贵族小姐们最新流行的打扮么？
玛丽安娜冲利阿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利阿切，你看起来比亚伯善良多了，咱们以后就是朋友啦，哈哈。”
利阿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