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多姿》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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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李崇安心里叹了一声,想想不知道现在何方的玄弭,真想把它揪出来先揍一顿再说:“那就不吃了,待会儿给你做点心。豆沙圆子和百合羹,我让他们少放了糖。”
现在她是太甜吃不得,太咸也吃不得。油星儿见都不能见,吃水煮菜倒是挺欢乐。鸡肉得拿水煮了撕成丝,就拌点酱油撒上芝麻,这样她能吃一点,李崇安也跟着她这样吃。倒让她都挺过意不去的:“崇安师兄,你不能这样吃下去,你总要往太苍峰来回跑,这样怎么受得住。”
“三五天不吃都成,没什么受不受得住的,咱不说这些。今儿天不错。西岭的山桃花开了,我们去赏花如何?”昆仑地界上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花谢。别的地方一二月还能冻死人的时候,昆仑就已经是山山开满花朵。昆仑多果树,不论是能吃的还是不能吃的,一到这时候群芳浪漫成海,处处一片朱粉黄白。
程帛尧其实不是很想出去。不过看着李崇安她还是点了点头:“好,不过西岭有点远。我们自个儿山上看看就得了,蓁蓁不是说山腰上的辛夷花开了么,我们去看辛夷花好了。”
辛夷既玉兰花,祝音峰上有黄白粉三色,这时候确实开得很漂亮。祝音峰上的辛夷花年头颇高,多是百年龄的树,少的也有二三十年。参天古木开满鲜花,鲜嫩与沧桑的对比十分强烈,古意幽幽之上红粉轻黄如同新妆少女初出妆阁。
行至林间抬头去望,密密地辛夷花开得叫人几乎看到不天空,上午的阳光从一侧斜照过来,舔砥过树干的每一道沟壑,越过每一叶野草野,每一瓣野花,林间一片薄雾轻收,却更显得古木森森,令人望之不由生叹。
“鲜花古木,未尝不是道。崇安师兄,我们求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紧守过夏秋冬,便自然能迎来春日的山花浪漫。”程帛尧现在最容易生出这样的感慨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初频达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嗯,等她什么时候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了,估计她就可以算是证道了。
“世间有多少草木皆是守过夏秋冬才等来春天,却并非每一株草木都能有这样的机缘,鲜花古木是道,荣枯兴衰、物竞天择也是道。”李崇安喜欢这样的时候,平静而安宁,有时候他也会有一些很懒散懈怠的想法,比如此刻,他就觉得时光若能永如此时,便是最美好的事。
林间有枯枝落叶“簌簌”响起,像是被风吹响,又像是被身后的蓁蓁和滚滚踩响,但事实表明都不是。滚滚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因为它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它的同类只有那另外八只,虽然它不是很乐意承认,但它确实是不是妖物,气息截然不同:“玄弭?”
迈着小短腿儿的蓁蓁立马不动了,看向四周:“哪儿呢哪儿呢,我大弟在哪里呢?”
“你受伤了,谁这么能耐能伤了你?”滚滚闻到了血腥气,又闻到了玄弭独有的“土豪”气,所以它能确定玄弭不但来了,而且还受伤了,像是十分严重。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果然是玄弭,也确实伤得很严重,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血里泡过了一样发红,多半得了已经干掉了:“朱疵,好久不见,还有你——李无涯。”
“一边儿去,我是蓁蓁,你都叫上父亲母亲了,就得管我叫姐姐懂不。”蓁蓁撇嘴,她才不要做李无涯呢。
玄弭轻笑一声没说什么,而是看向朱疵,讥笑一声道:“别以为谁能伤得了我,你忘了天道怎么跟你说的吗,兽若想成就人身,必先舍身浴血,你总说我们都是妖,究其根本倒真没什么差别。妖若想投作人身,也需舍身浴血,如此苦难加身只为成就人身,人就真的那么好吗?”
它的笑声让朱疵不由得从里到外都打了个寒颤,难怪人家能做老大,瞧瞧对自己这股子狠劲儿就知道,凭自己还真是斗不过它:“我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是人。”
“那么……长姐,你说呢?”
程帛尧的眼睛被李崇安捂住了,从玄弭现身的那一刻他就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还在她耳边小声说了玄弭的情况。她当然不要看了,那天见着点儿鸡血都快吐惨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不好,人可能更容易感悟天道,但人生于世所承受的种种,也非草木飞禽,山石走兽所能体会的。幽欢佳会、爱恨别离……玄弭,没有谁逼你做人对不对,天道不会逼你做这样的选择,因为天道只有四个字——顺其自然。”
“对,娘说得对,没有谁逼你,既然想要修得人身更易问鼎天道,那么就该承受这种罪。你不是正常的投胎转世,而是主动选择,受这样的罪难道很奇怪吗?至于做人到底好不好,在我来说挺好的。”蓁蓁小心肝儿颤了一下,瞬间觉得姐姐不好当。
“噢,这样……父亲大人,劳烦你差人把我的皮毛收拾收拾,用来做袄子应该不错。”玄弭说这话时挺认真的,还看了看身上染血的皮毛,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滚滚无言以对,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渣渣,它要是要挂了,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来处理自己的“尸体”,更不会让人把自己的皮毛扒了做袄子。玄弭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杀手的主儿呀,怪不得自己怕它呢,这样的主儿对别人更狠得下杀手。
李崇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它,回头总是给它做,也不会给别人做,做了也没人敢穿。
“疼吗?”程帛尧出声问道。
玄弭沉默片刻后垂下巨大的脑袋,轻声说:“确实有点疼。”
“真是个傻孩子,娘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再疼的。”程帛尧听着听着,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玄弭的寂寞孤独,以及对天道的诘问和不甘。他骄傲身为神兽之躯,但却受躯体束缚,永远只能供人驱驰,哪怕是最高阶的神兽,说到底也不过供更高阶的人所豢养罢了。
玄弭听在耳里,到最后也没再言语,只是闭上的眼角有些湿润。它似乎明白了,人类之所以更加容易触摸到天道,是因为他们天生有着天道所珍惜的存在,那就是他们丰富的情感。天道跟它说成为人要承受以血浴身之苦时,它曾经满怀不甘,但现在也能明白了,或许每一个人在选择投胎为人之前,都曾经承受过它现在一样的痛苦。
以血浴身,不过是希望有生之年,那漫长的岁月里,胸腔中始终有热火雄雄燃烧。
做人,也许真的不错。
看着玄弭倒下,滚滚都哭了,蓁蓁也惆怅了好半天,李崇安则有点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了,至少挺受教,而且蛮听红狐狸的话:“尧尧,这里血腥气太重,我们先走。”
“按照它说的做了,就把它葬在这里吧,滚滚,待会儿他们收拾好了,你吹口气让它变小一点。”程帛尧也开始喜欢这个儿子了,虽然桀骜,但未必不驯,会是个好孩子。
正文 第一七零章 生儿哪如养儿难
回到“洞府”后,程帛尧就问李崇安要无涯祖师关于“观世音菩萨”的所有手札,好在李无涯有个好习惯,喜欢把资料分门别类,哪怕不是同一时期写的,也会把同一类别的资料归拢在一起。程帛尧之所以要看关于观世音菩萨的一切资料,是因为玄弭的事让她有所感。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与曾祖母一道去拜观世音,曾祖母十分感叹地说:“观世音菩萨修了这么多年都只修了一双男人的大脚。”
当时她很不解,为什么观世音要修作男身,曾祖母便答她:“因为这世间对女人家不公。”
曾祖母是一双小脚,上坡下坡都不便,程帛尧不是很能理解那时候的人的痛苦,所以至今也不能体会曾祖母那句“修得一双男人的大脚”这样的感叹从哪里来。现在想想,玄弭想要修成人身,和曾祖母口中想要修成男子的观世音菩萨应该是异曲同工的,或许那只是曾祖母借菩萨之身说出来的话,因为她也被困于一双小脚。
李无涯关于观世音菩萨的种种记录里没有写这个传说,只写观世音是慈航道人的下世,发愿普渡世间男女,而且李无涯个人推论,观世音本来就是男性,因为佛祖称呼观世音时,是“善男子”不是“善女子”。李无涯还例举《华严经》里对观世音菩萨的形容,说观世音是“勇猛丈夫观自在”,所以观世音本身就应该是男性而不是女性。
或者说,观世音最后终于修成了男身,不再有女子的诸多烦恼,又或者只是广罗大众因为观世音菩萨一双大脚而生出的美妙联想。
“倘若她真是一个女子,缘何要修成男身呢?”程帛尧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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