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如日光》第8章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种沉默无限放大，柯杉有一种放任不管的话就会变成冷漠的恐惧，这种内心的不安甚至产生了耳鸣的错觉。跟旁边女生道别之类的礼仪根本无暇顾及，转身快步朝那人追去。
“老师我帮你拿。”柯杉赶到裴景身边拿过习题册。
“谢了。”裴景往柯杉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不过马上提醒自己何必多管闲事，现在的高中生基本都具有处理好私事的能力，作为教师其实没必要过多干涉。
想起了刚才那个调侃的眼神，柯杉主动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那个女生没有任何关系。”
裴景笑了一下，“放心，我也不是那么死板，只要能兼顾学业，学生之间恋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柯杉忽然大声地打断裴景。
裴景一愣，有些诧异柯杉这近乎生气才会有的语气，还有脸上露出的那种受伤的神情。
柯杉也愣住了。
自己向裴景解释，不是因为早恋问题，而是怕他认为自己喜欢的是别人。急着跟他解释误会，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对他来说自己只是职责内的一个学生，跟谁在一起他都不会在意。
在听到他说出“放心”两字时，仿佛被他狠狠地推开了，之前所有向他靠近的努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失望、沮丧、委屈……苦闷的心情猛烈袭来、切身感受，难受地无法控制这些陌生的情绪，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苦闷的同时，还有一丝不甘心。
柯杉将习题册放到裴景办公桌后，低声说道：“老师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
这个抱怨般的口吻让裴景处在混乱的状态，好半天后皱起眉，心里一团烦闷。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心情。
几天下来，裴景不能不在意柯杉。上课的时候点他起来回答问题时眼神暗淡，跟以前那种期待且略带亢奋的模样判若两人。裴景不明白那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那双清澄闪耀的浅褐色眼眸失去了光亮。
突然间，有些怀念，他笑着时眼里那夺目的色彩。
蒋安觉得柯杉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一副漠然的神态，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什么都无所谓，不管是不好的还是好的。现在却能看出他在渴求着什么，情绪掩盖不住似的连身旁的人都能感受到。变得活生生的。
蒋安决定趁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弄个明白。
“柯三，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是不是兄弟？有事你就说，我一定帮你，除了借钱哈。”
柯杉笑着看了蒋安一眼，“太阳好晒，请我喝水吧。”
“没问题，请你喝瓶水还是可以滴。”
柯杉在小卖部的饮料柜前停住了，眼光不由地落到了运动会时裴景奖励给自己的运动饮料。那个时候明明还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也许是特别的。柯杉苦笑地扯了扯嘴角，还是没忍住拿了一瓶。
“你怎么又喝这个。”蒋安付款的时候问道。
“没办法，喜欢咯。”柯杉耸了耸肩。
蒋安发现柯杉的变化又多了一条，那就是开始说喜欢或感兴趣的事了。
走出小卖部，柯杉左手在额前挡住过于炫目的阳光，喝了一口饮料。“其实我觉得味道一般。”
“那你还喜欢？”
“如果喜欢只是因为口味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我靠，你哪来的台词。”
蒋安见柯杉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也就忘了追究原本要弄明白的事。两人正聊一些最近看的小说，柯杉忽然停住脚步，直直地看着前方。
顺着视线，蒋安看到裴景和另一位女老师正往这边走，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位女老师似乎笑的很开心。
柯杉望着远处融洽交谈的身影，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强烈阳光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刺的眼眶一阵发痛。
“哇，裴老师很受欢迎嘛。不过也是啦，条件这么好，肯定不少女老师喜欢。”蒋安说完这话突然被柯杉拉到拐角躲了起来。
“干什么？”蒋安感到茫然。
柯杉没有力气回答，只觉得视线晃动逐渐模糊，靠着墙面缓缓蹲下身子。
这些日子坚守的那份不甘心不过是自我良好所搭建的海市蜃楼。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个人从来都不属于自己，而自己还苛求着他的回应。
是我太任性，是我太不懂事。
“柯杉？你脸色很差，你真的没事吗！”　
柯杉摇了摇头。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经糟糕到会让同学露出如此担忧的表情了吗？
“没事，只是阳光有点刺眼。”
柯杉闭上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瓶子。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沉重地，压抑着心脏。难过地快无法呼吸。
喜欢竟然会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我现在才知道。
第9章　离我这么近的你
暴露在你面前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怯弱，是我无意识的依靠。
你的微笑，温暖地抚平了我的不安。
不知不觉身处春日时，才发觉你已离我如此之近。
春天来的时候，微风带来了花的淡香，温柔的宛如耳边低语。这样的季节，似乎惹人忧愁，裴景撑着脸颊轻叹口气。教室外的校园开始呈现出娇艳的色彩，教室内那个在意的学生眼中的色彩又会如何？
马上就是重要的公开课，明知道现在不该考虑这些，但裴景仍然时不时想起那天柯杉说的话，还有受伤的表情。大概是之前每次碰到他的时候总会愉悦地涌出笑意，这次才会这么介意。
虽然不了解学生的心情，但是在授课方面裴景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怠慢。在柯杉的班级上课的时候自己不会流露出多余的想法，公开课的时候更是全力以赴。
没有刻意地讨好，照着一贯的做法进行公开课，裴景想知道的是最真实的意见。而这意见裴景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主任亲口说出来时，还是难免有些失望。被指出的问题不外乎课外知识点过多，要多增加考点的讲解。
当初踏入这一行，是希望学生能对语言产生兴趣。是自己太天真了吗？当给予的和需求的并不是一样的东西时，再好的意愿也只是一厢情愿。
在对自己产生怀疑的同时，心里的无力感怎么也无法消除。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意外的脸。
“老师，你现在有空吗？”
裴景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的学生，也许是心里那股无力感太强烈，不由地叹了口气。
柯杉抬起头，睁着清澈不带杂质的浅褐色双眸。
“老师，对不起，那天是我态度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浅瞳真的没有攻击性呢。裴景不禁这么想到。
比普通人要偏大的瞳仁透着光显得纯良无欺，让人不忍心苛责。上次换外套时也是，每次求人时的句式都很微妙，诚恳却又微微撒娇，裴景怀疑有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好啦，我没有怪你。”忍不住柔声说道。
“那老师你为什么叹气？”
“那是……”
“我可以……知道吗？”
也许是对方询问的眼神太温柔，语气太照顾，裴景一直坚守的防线有那么一刻崩塌了，似乎想把那堆无力感从体内全部赶走，裴景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学生倾吐了烦恼。说完立刻觉得有微微的羞耻，不敢去看学生的眼睛。
柯杉看着主动将弱处展现出来的裴景，想起他在课堂上神采飞扬的种种微笑。
自己喜欢裴景，这一点在柯杉心里已经毋庸置疑。但在喜欢的同时，还有对裴景作为老师的尊重和仰慕。在自己困惑不前的时候，他是自己值得信任和想去依赖的人。
而这次，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守护他的那份骄傲。
“课堂上听到有意思的知识大家会提起兴趣，知道考点让成绩提高大家会满意。我觉得不管哪一种，老师都教会了我们很多，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
坦率真挚的回应让裴景的心一震，转头去看柯杉。
柯杉温柔地笑着，“因为老师的课我开始喜欢上英语了。我喜欢你讲的课，所有老师里面最喜欢。”
这样的笑容让裴景觉得温暖，宛如春风一样轻柔地吹拂开了障眼的迷雾。不管是坚持还是改变，无论如何，他都给了自己信心。
裴景展颜一笑，有些害羞道：“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柯杉凝视着老师那含有感激的目光与笑容，喉咙一哽说不出任何话。这个时候确定了，不继续靠近，距离只会越来越远；逃避着苦闷与刺痛，就不会有这样令人窒息、想哭般的心情。
春天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