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 作者:尘印千觞(vip高人气完结,有肉有剧情)》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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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程相公身上散发著无形威仪,也不敢贸然打听,只能将疑虑压在了肚子里。
殷长华缓慢回过身,两鬓白发比离岛之日又多了几缕,朝阳温煦,也融不开他眉宇间的苦涩。他走到锅边盛了一碗粥,情不自禁想起临行前给斩霄煮的粥菜,心脏顿时像被人攥紧了,根本食不下咽。
斩霄此刻,一定在憎恨他的又一次逃离罢。倘若可能,他何尝愿意离开斩霄,可天意弄人,注定他和斩霄无法相守到老,唯有忍痛放手,换来郭大婶守口如瓶。
再怎麽被斩霄怨怼怀恨,总好过让斩霄得知那最不堪的身世。
他端著碗,黯然回到船尾。早从多日前开始,就已经看不见琼岛的半点影子了,可他依然不舍得放弃每一个遥望的空暇,尽管视线尽头,除了连成一线的蓝天碧海,什麽也看不到。
人离开了琼岛,他的心,却早已被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地绑缚在斩霄身上,难以割舍。船离琼岛远一寸,那绳索便更紧一寸,揪得他心肺肝肠都在颤栗。
就快受不了胸口翻涌而起的强烈撕痛,殷长华低咳两声,喘息著闭起了眼帘,静待喉咙口那股熟悉的血腥味散去,才慢慢睁开眼。
出海这些天来,他心痛的老毛病也变本加厉地复发了。好几次血都已经涌到了嘴里,又被他硬是咽了下去。有时候他甚至错觉,自己只怕等不到上岸,便会因心伤呕血倒下。
他苦苦一笑,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忽然望见远处海面上逐渐升起片帆影。
十来艘三层高的大船前後相连,正快速朝他们的船只驶来。船头插满色彩斑斓的旗帜,猎猎飞舞,看著绝不像是渔船。
马叔和其它人也看到了这支船队,冲到舷边手搭凉棚看了一会,他惊道:“是鹤山的船。”
殷长华一凛,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宫宴上那笑里藏刀咄咄逼人的鹤山王蒙泉。眯眼,果然隐约看到那些大船上站立著不少兵卒,铠甲兵刃在阳光下濯濯生光。又听到马叔急著叫大夥转舵,对鹤山国十分忌惮,问起原委,马叔叹道:“程相公你是不知道,自从句屏变了天,这鹤山国的船只就开始在海上横行霸道起来,截住咱们打渔的,逼著咱们给他交银子。从前咱们是怕海盗,现在又得躲著这帮鹤山的吸血虫,唉──”
他絮絮叨叨发著牢骚,对面鹤山的船队已越驶越近,见马叔的渔船在掉头,最前的那艘大船上众人发出阵高喊,直向渔船逼近。
“糟了,糟了,这次逃不掉了!”
马叔连连跺脚,冲到舵盘边使劲打向,那大船已离马叔的渔船不过数丈距离。船上兵士扭动机括,船头陡地飞出十多条碗口粗的长铁链,链头带有大型爪钩,呼啸著横空落在渔船上。
十多枚爪钩尖利无比,一下钉穿了甲板,深陷入内。马叔和众人大惊失色,想将爪钩拔出,却根本搬不动这些沈甸甸的铁家夥。
大船上一个头领模样的男子大笑道:“这回看你们还往哪里逃?”他一挥手,舵手发力绞动机括,铁链嘎嘎收紧,将渔船拖了过去。
殷长华眼看情势不妙,想到自己身上虽然穿的是海生的衣裳,但样子实在不像个渔民,难免会招人猜疑,便趁著混乱悄然後退到船舱背後,从甲板上抹了把灰土往脸上涂。
这时渔船已被拖到大船边,鹤山船队的其余船只也都赶了上来,将渔船团团围住。
几个兵卒垂下条绳梯下到渔船上,逮住马叔盘问起来。马叔哪敢与这些带刀的兵卒硬拼,只得忍气吞声奉上些碎银,赔笑道:“军爷,我们都是琼岛人,这快过年了,就想上陆地去买些年货,还请军爷通融,行个方便。”
几个兵卒抓过碎银,又在渔船上草草搜索一番,确实不见有什麽值钱的东西,便放开了马叔,从绳梯返回大船上,叫舵手收回铁链。
马叔等人均松了一口气。
大船顶层的甲板上站著一人,身披白狐裘,一手提壶,一手执杯,正自斟自饮,一直笑嘻嘻地在看热闹,倏地望见了殷长华躲在角落里的身影,他目光一凝,细看两眼後,变了面色。
“别放走他们!”他高声下令,遥指殷长华,道:“快!抓住他!”
殷长华只觉这声音依稀有点耳熟,下意识地抬头,恰好与那人的目光凌空对个正著──白净清秀的一张脸,左颊还有个小酒窝,正是当年随蒙泉进京的使团里那个几次三番出言嘲讽句屏的少年人。此刻少年眼神里,充满著与当日相似的嘲弄意味。
这少年,一定认出了他!殷长华心底直叫苦,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海上,竟然冤家路窄,被人识破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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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侯爷!”大船上数名将士应了声,顺绳梯迅速攀落,手持刀剑就向殷长华围上来。
马叔愕然,他倒是个热肠之人,想著殷长华是郭大婶家的客人,既然跟了他的船出海,总不能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差池,上前想打圆场,被一个兵卒一脚踹开。“滚!别杵著碍事!”
其余的水手急忙扶起马叔,恨鹤山将士蛮横,却都敢怒不敢言。
殷长华连退几步,後背已撞上了船舷。忙里一瞥那小侯爷,见他嘴角尽是猫捉耗子般的讥笑,他暗自苦笑,转身一按船舷,在众人惊呼声中纵身跃入大海──句屏曾大败鹤山,他这落难皇帝要是落入了鹤山人手中,必将受尽羞辱。
几个兵卒疾冲到船舷边往下张望,只见海面溅起好大片水花,殷长华的衣裳在水中微一浮现後便沈入水中,不见踪影。这几人急忙抬头朝那少年禀告道:“小侯爷,这人不见了,怕是被海鱼拖了下去。”
“哼!句屏皇族,水性怎麽可能那麽差劲?”小侯爷抛掉了酒壶,足尖在甲板上一点,整个人便似只白鹤翩然跃起,轻飘飘地跃落到渔船上,俯身一望海面,之前的水花已然平息,海面微波荡漾,不见异样。
他微蹙眉头,冷笑道:“我看他多半是躲在船底呢!真是老天开眼,让我薄青练兵途中撞到他。嘿,拿住此人,回去可是天大的功劳。”
“小人这就下水去搜!”几个兵卒立功心切,都自告奋勇地请起缨来。
小侯爷一摆手,阻止众人,道:“用不著你们,本侯爷自有办法。”目光一转,望向马叔等人,笑得天真,微微弯起的眼眸里却流露出几分杀气。
“既然人在你们船上,就该你们去把他请回来。”
马叔等人兀自摸不著头脑,小侯爷已随手指住个水手,叫兵卒将此人捆绑了抛进大海。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地连声求饶,鹤山国兵卒毫不理会他的哀求,三两下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抛下了渔船。
“啊啊────”那人长声惨叫,落入海中,声嘶力竭地才喊了几声救命便沈了下去。
小侯爷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提高了嗓门道:“句屏皇,我知道你就躲在下边,出来吧!你逃不掉的,又何必连累自己的子民白白送死?”
他又笑了两声,见水面仍无动静,哼道:“看来你是非要我把整船人都丢下去了!”
马叔和余下的水手均已面如土色,见鹤山兵卒又来抓人,众人心一横,均想与其被绑住了沈海,倒不如冒险逃生,都抢在兵卒前自行跳入海中,奋力游离。没游出几丈,鹤山兵卒乱箭齐下,射死了好几人。马叔肩头也被射中一箭,痛得直骂娘。
殷长华入水後便憋足了一口气,游到渔船底下,只望那小侯爷以为他已经溺毙海中,等鹤山国的船只驶离後,他再设法回渔船。不料没多久,一重物猛地落水,他隔著海水,看到那竟是渔船上的水手之一,手脚被绑,挣扎了两下後,就在他眼前缓慢往下沈。
那人一双眼睛犹如死鱼般突出,布满惊恐、绝望、愤怒、指责,死死地瞪著他。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麽,却只吐出连串气泡,之後更冒出缕缕血丝。
殷长华恻然,但知道自己一旦游过来相救,就会暴露行踪,只能硬起心肠,看著那人沈到了深邃幽蓝的更深处。心底对那小侯爷不由得起了几分寒意,想不到那少爷貌似天真,手段却极为毒辣。
他又等了片刻,肺中空气几近耗尽,一蹬水稍将头脸露出水面换气,正听到小侯爷那番狠话,紧跟著马叔等人纷纷落海,身中乱箭,鲜血将四边海水染成一片猩红。
“句屏皇,你以为躲在船底不吭声,就可以逃过了?你再不现身,可别怪我将他们赶尽杀绝!”头顶上,再度飘来少年的威胁。
殷长华暗叹,心知此番脱身无望,也犯不著再连累这几个无辜渔民,当下游到视线开阔处,道:“我随你们走,放他们平安回去。”
“呵呵,句屏皇,你还真是体恤臣民啊!”小侯爷得意地打个手势,叫兵卒停止放箭,将渔船舷边的绳梯放落,好让水中诸人爬上来。
殷长华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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