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
殷长华只是无声笑。
这世上,怎麽还有这种比他更傻的人?岳斩霄惘然,想劝哑巴别再在他身上白费光阴,可面对哑巴一脸满足的微笑,他话到了舌尖,终究说不出口。
算了。反正不用多久,等送亲之事告成,这程错就得跟著卫应侯回京,从此与他再无瓜葛。他现在又何苦非要急著赶人,伤了对方?
他长叹了口气,抛开纠结,专心用起饭菜。刚吃了几口,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他放落碗筷。
“斩霄,你起了。”来人正是边劲成,他打量了岳斩霄两眼,笑道:“我听说你昨晚喝多了,如今没事了吧?斩霄,你的酒量可真是差劲,哈哈,今後我少不得要陪你多练练酒量。你是我句屏第一良将,酒量可也不能给人比下去。”
“边大帅取笑斩霄了。”岳斩霄恭敬地请边劲成入了座,心知边劲成来找他,绝不会仅为了看他醉态,多半是有要事相商,当下对殷长华道:“我与边大帅有事要谈,你暂且退下。”
殷长华自打边劲成出现,就止不住一股子酸气直往上冒,可又不能硬杵著不走,只得低头告退,站到了院中。
房门很快被岳斩霄关上,隔断了他的视线。
边劲成听殷长华脚步声走远,这才一肃面色,道:“我刚接到急报,七艘运送贡品的大船在东海被朱天那贼子给洗劫了。东二路水师救援不成,还中了朱天的计,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又是朱天!”岳斩霄眼神转冷。
句屏多年来海盗猖獗,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纠集了数千人之众,俨然已成海上霸主。首领朱天身手不凡,被其他盗匪尊为“鲨皇”。岳斩霄这几年铲除了不少海盗,也曾领兵前往朱天在东海的老巢血鲨屿,想剿灭朱天这个海盗头子,奈何走漏了风声,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他略一沈吟,道:“朱天如此猖狂,不尽早铲除必将後患无穷。边大帅,可要斩霄前往剿匪?”
“此贼不除,句屏海域一日不得安宁。不过眼下送亲之事尚未了结,是否出兵,还得由那卫应侯爷定夺。我来这之前已向秦侯爷禀明此事,他却未表态,我也不便擅作主张。”边劲成是武人出身,素来只推崇军功,颇瞧不起那些世袭的贵胄公子哥儿,边说边摇头。“我看他八成是不想多事揽这麻烦上身了。”
岳斩霄叹道:“只怕不惹麻烦,麻烦自己也会找上门来。公主远嫁鹤山,朱天那厮怎会不知?他有胆劫持贡品,再来劫公主的嫁妆也不出奇。”
边劲成一拍大腿,道:“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找你商量,看该如何防范那海盗头子才是。”
两人一样的心思,当即取出海图,聚精会神研究起策略来。
殷长华还在院子里站著,离得远听不到屋内两人说话声,透过窗上半卷的竹帘,却清清楚楚看到边岳两人并头相谈,状极亲密。他越看越觉心口堵得慌,蓦地气血翻涌,一阵难受,急忙捂著嘴离去。
刚转过墙角,喉咙里又痛又痒,他忍不住干呕一声,放开手,衣袖上已染了斑斑血迹。
他闭目喘息片刻,终於将嘴里还在继续往上涌的血腥味压了下去,苦笑著把沾血的袖口卷起来。
要是被秦沙看见了,铁定不肯再为他封闭哑穴。然而他很明白,嫉妒,才真正是那把看不见的利刃,一分分,剜著他的心。也更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斩霄带回永稷,不能再让斩霄留在琉璃岛。
能坐在斩霄身边,陪著斩霄说话的人,从前是他,将来,也只能是他。他不在乎还要等待多长久,才能重新迎来那一天,可绝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将那个本属於他的位置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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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後,岳斩霄与边劲成正在部署兵力,加强对琉璃岛周边行经船只的搜查。永稷特使驾临,传来了殷晸的圣旨。
贡船遭劫,东二路水师受挫,龙颜震怒,责令南路水师讨贼,由正坐镇琉璃岛的卫应侯秦沙亲持大局,务必清东海贼寇,振句屏国威。
秦沙领了圣旨,回到屋内,便立即找来殷长华商议。“岛上三路水师,最多只能分两路去剿匪。再过些日子,鹤山王就要来迎亲,我这边肯定还得安排下精兵良将,以防事态有变,还要跟随公主至鹤山,等大婚礼成,才不负皇上所托。”
“那是自然。”殷长华颔首。鹤山刚臣服句屏,焉知那鹤山王是否真心归附还是假意投诚,岛上留守将士必不可少。至於攻打朱天──
他咳嗽两声,道:“边劲成在这里驻守多年,由他领兵清剿盗匪,最合适不过。可让他带上一路人马去打头阵,引开那夥盗贼的主力,第二路人马便可趁虚而入杀入血鲨屿,找回被劫的贡品,端了盗匪的老巢。”
秦沙目光闪动,“兵分两路,法子是不错。不过打头阵的人,可就有些凶险了。”
殷长华面无表情,冷冷地道:“疆场之上本就风云难测。况且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秦沙似乎也嗅出了殷长华言语里那丝醋意,微扬眉,轻笑两声:“好,就这麽定了。让边劲成打头阵,皇上点名要我支持大局,我怎麽也得带上一路人马去会一会那海盗头子。护送公主去鹤山完婚之事,就交由岳斩霄罢。”
“如此甚好。”殷长华说了一阵话,已觉有些不适,扶额往椅背上一靠。
秦沙见他神色疲倦,了然地道:“我早跟你说过连日封穴会大伤元气,你偏不听,如今知道滋味了吧?回房好好休息,我找御医煎贴安神药,迟些给你送去。”他一边摇头,一边还是替殷长华将哑穴重新封住。
殷长华这几日暗地里确实又呕过几次血,自知体力不支,於是不再强撑,返回自己房中。坐在椅中听著围墙外隐隐约约传来的操练声,怔了半晌,微牵了牵嘴角。
莫怪他用心歹毒,故意想置边劲成於险地。眼看心爱之人与他人光明正大地谈笑,自己却只能躲在面具背後独自咀嚼失意和妒火。这等煎熬,天下又有几人能受得了?
“……你在想什麽?”秦沙不知何时已进屋,手里端了碗药汤,笑一笑,将药碗递给殷长华。“喝了它就睡吧。出兵之事,我自会安排。”
殷长华喝完药汤,就觉倦意上头,慢慢垂下眼帘,顷刻,便已靠著椅背入睡。秦沙一直在旁站著,见殷长华睡熟,他脸上的笑容最终隐去,仅余一片森冷。
☆、(8鲜币)乱臣 52
殷长华从来没睡得这麽香甜过,翌日醒来仍觉浑身懒洋洋的,梳洗後也不想出门。午时秦沙来到,给他端来些饭菜,此外还有一碗与昨天相同的安神药。
“御医昨天说了,这药得连喝上几天,多多卧床休养,才能把元气补回来。伐贼之事我也已吩咐下去,只等这几天里海风转向,就可出兵偷袭血鲨屿。长华你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好身体。”
殷长华不虞有他,端过药喝了,没多久,又被睡意拖去了黑甜乡。
之後数日,他均在房内休息。那安神汤药果然颇有见效,几天下来,殷长华胸口不再发闷,只是仍精神不济,日夜昏沈沈的,极是嗜睡,而且醒来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这天黄昏时,殷长华才被饥饿感唤醒,睁眼见房中黑乎乎的。风吹在紧闭的窗户上,窗纸发出类似撕裂的声响,十分刺耳。
他茫然听了好一阵,突地意识到,风向转了。
秦沙已经离开领兵琉璃岛了吧?所以白天都没来叫醒他用饭。他下了床,推开门,果然门外树影摇动,刮得好大风。
他只披著件单衣,微觉寒气,回屋加了件袍子,倏忽想起岳斩霄身上一直穿得单薄,不知道起了大风後,斩霄有没有及时添上衣物。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去给斩霄送饭菜了。
思念的冲动一旦成形,就迅速占据了他整个心绪。他略事梳洗,朝厨房走去。
人呢?
殷长华端著盘饭菜,来到岳斩霄居处,却见房门虚掩,屋内也没有灯火。他愣了愣,点起案头蜡烛,摆好碗碟,等了片刻,窗外夜幕已完全落下,岳斩霄仍未回来。
他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想出去找人,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殷长华一喜,忙打开房门。
来的,是秦沙身边的一名近侍。他面色焦灼,看见殷长华,不由得松了口大气,边走边嚷道:“原来你在这里啊!侯爷出海前吩咐过我给你送饭送药。东西都在你房里放著呢,快回去吃吧。”
殷长华大失所望,摇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那些饭菜,又朝那人比划一番。
“你是说要等那个岳将军回来一起吃?”那近侍看懂後忍不住失笑:“昨夜风向一转,岳将军就已经先率人前往血鲨屿了。等他剿匪回来,你这些饭菜早就馊了,哈哈哈……”
什麽?!殷长华耳边便似突然炸了个响雷,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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