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初试》第35章

杨时卿住在他家的隔壁，两家的妈妈因为有共同的兴趣，因此关系很快就亲近了起来，时常聚在一起聊天织毛衣。明煦的爸爸是个卡车司机，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在家里陪伴母子俩。于是，明煦从小就喜欢跟着妈妈，妈妈走到哪儿，自己就跟到哪儿。明煦妈妈喜欢去杨阿姨家里做客，明煦就也时不时跑去隔壁家玩儿。明煦从小就聪明伶俐，一口一个奶声奶气的杨阿姨，叫得亲昵，把杨妈妈的心都叫化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小明煦留一份。
因此最开始的时候，小杨时卿对小明煦的印象并不太好，只记得他是个喜欢抢自己糖果的陌生的小孩。杨时卿爱吃糖果，吃得满嘴蛀牙也乐不可支。但每次明煦一来，所有的糖果就都到了明煦的口袋里。杨时卿气鼓鼓得龇牙咧嘴，杨妈妈却把这个当成玩笑话说给大家听。
聪明如明煦，当然一眼看出来了杨时卿的小心思。在一次两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后，明煦偷偷地把自己收集起来的一袋糖果，塞进了杨时卿的上衣口袋里。
明煦其实并不爱吃糖，但他知道，杨时卿特别的喜欢。那袋糖果他收集了有小半个月，软糖、硬糖、水果糖、奶糖……应有尽有。
其实只是一个举手之劳，但没想到效果却意外地好。第二次和杨时卿见面时，杨时卿望着明煦的眼神里已经不再充斥着敌意和防备，而是被惊讶和溢于言表的欣喜代替，说实话，可爱极了。
也是那一天，杨时卿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说话。河堤边，两个妈妈在后面一边说笑一边散步，杨时卿玩了一圈有些累了，红着脸别扭地朝明煦走过来，清澈又充满试探的小眼神望着他：“糖很好吃，谢谢你！”说完，就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转身又追着风筝跑远了。
两个孩子正式成为朋友，是因为一个巧合。这天明煦下了课，走在回家路上，却被两个高年级的高个子男生给堵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凶的男生笑道：“小弟弟，多大了啊？”
“妈妈有没有发零花钱啊？借一点给哥哥们呗？”
三年级的小明煦从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心里其实害怕极了，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把恐惧写在脸上：“我今天没有带钱，对不起，哥哥。”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小弟弟，说谎可是要挨打的！”说着就要上来强行搜刮明煦的书包。明煦下意识喊了一声，手已经伸了出去，死死抓着书包，哪怕指甲都抓翻盖了，也忍着眼泪不让别人抢走。
书包里面正装着用纸帕严严实实包裹好的二十块钱，这是妈妈给他用来交给老师买作业本的钱，绝对不能丢。如果丢了，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
两个高个子男生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手一伸就把明煦推倒在地上，两个人嚷嚷着扯开明煦的书包拉链，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手去掏里面的东西。
明煦几乎要忍不住眼泪了，谁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住手！”
明煦回头看，竟然是杨时卿带着几个小男生站在了他身后。两个高年级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杨时卿身后的一个小胖子就冲了过去，举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头就往他们身上砸去：“你们欺负弱小，算什么男子汉！”
高个子男生肚子挨了一下，疼得哇哇大叫，另一个男生见状，刚要反击，杨时卿却率先抡起自己的书包就往他脑袋上砸去，重重的一下响声几乎要把停在树枝上的小鸟都吓跑了。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们欺负他！”杨时卿指着明煦，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瞪着两个高年级男生。气宇轩昂的神情，居然把两个高个男生都震慑了几分。
两个高个子男生气得要还手，奈何身边熊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拿起身边的小石头小树枝就朝他们扔过去。两个男生寡不敌众，只好丢下明煦的书包，骂了几句难听的就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两个男生逃跑后，杨时卿把明煦从地上扶起来，又把他的书包捡起来还给他。明煦急得连忙去翻，幸好，纸帕还完好地留着。安心之后，明煦又抬起头，红红的眼睛望着杨时卿，刚想开口：“谢……”
杨时卿却手一挥：“没事儿，你啊，就是长得太斯文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才会被这些小流氓欺负！”
明煦一愣，杨时卿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又笑道：“像我这种啊，黑黑的，又强壮又英俊，就从来没有被人找过麻烦。”
“以后啊，你就跟着我吧！等到你也变得黑黑壮壮的之前，我都会保护你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也是第一次，明煦开始注意到了自己的长相。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明煦望着里面那个人出了神。那是一个白白嫩嫩，斯文乖巧的男孩，和杨时卿截然相反。为什么会这样？
明煦一直看着镜子，直到门外传来了妈妈催促的声音。明煦不好意思让妈妈知道自己照了这么久的镜子，只好谎称自己便秘就从厕所落荒而逃。
那之后，杨时卿和明煦的友谊急剧升温。两个孩子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上学日，两个孩子背着书包一起去学校。假期，两个孩子和两个妈妈就聚在一起喝下午茶、看家庭电影。
和杨时卿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快乐又难忘。还没上学时，明煦和妈妈一直住在乡下的奶奶家。城市的商场、茶点、电影院他是第一次见。而杨时卿早已习惯了这些，在双休日，杨时卿会兴致勃勃地带他一起去市中心的游乐场、少年宫玩。甚至，明煦第一次去网吧的经历也是和杨时卿一起。而相对的，杨时卿教他用电脑打字，他就教杨时卿用泥巴和水捏漂亮的泥人。明煦会捏各种各样的泥人，会折各种各样的纸鹤。杨时卿被明煦手下精致的小玩意吸引，而明煦也被杨时卿牵引着走进了一个全新、有趣的世界。
杨时卿的家里有一台古董电脑，两个孩子最喜欢的是就是一起坐在电脑前玩连连看小游戏。后来明煦妈妈看明煦这样痴迷于电脑，便在明煦的生日，特意给家里新添了一台崭新的台式电脑。而杨时卿也足足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送给了明煦一个16G的U盘，这是明煦一直想要的。
两个孩子就像截然相反的黑白两极，相互吸引也惺惺相惜，彼此产生了深厚而纯净的友谊。本来以为这样恬静又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不幸还是降临在了明煦一家人的身上。
不知从哪一天起，明煦的爸爸开始很晚才裹着一身酒气回家，有时甚至夜不归宿。有好几次，明煦爸爸回家的声音太大，甚至把熟睡的明煦都吵醒了。明煦透过门缝害怕地望着客厅，爸爸正不耐烦地拉扯着妈妈，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争吵和对峙。那一刻，明煦真的好想逃得远远的，爸爸这样的一幅酒鬼模样，明煦一辈子也不想让杨时卿看到。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头。
那一天还是来临了。那天夜里下着小雨，已经凌晨三点了，爸爸还没有回家。妈妈打电话给爸爸平时在外面喝酒常去的那家菜馆，菜馆老板却说今天他没来店里，自己早就打烊了。
妈妈担心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明煦看着妈妈，心里也很难受。
最后妈妈起身披上大衣，决定自己出发去爸爸上班的地方找人，让明煦自己锁上门，不要乱跑，早点睡觉。
明煦听话地钻进冰冷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响亮的雷鸣。轰隆一声，明煦吓得一颤，妈妈一个人出门，万一鞋子进水、或是雨太大淋湿了外套怎么办？一定会感冒的。
明煦带着这样的念头，害怕得全身发抖，可他实在太困了，在床上躺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明煦的世界已经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煦是被妈妈翻东西的声音惊醒的。明煦远远地看见妈妈在客厅，兴奋地光着脚跑下床大喊妈妈。妈妈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机械地翻找着抽屉。直到看见了满脸笑容的明煦，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明煦弱小的肩膀放声哭泣起来。
明煦的爸爸一个月前得知了自己即将要被公司裁员的消息，意志消沉的他只好每天买醉，不敢回家面对妻子。而事情发展到这样，明煦爸爸走投无路，只好病急乱投医，昨天晚上为了赚额外的外快，偷偷把公用卡车开出去抄小路运输其他货物，没想到遇到违规驾驶的肇事者，被迎面而来的越野车撞得侧翻，一路滚下了山坡。
失去了顶梁柱，幼小的明煦还没有意识到，家里的一半天空已经崩塌了。
第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