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品咸妻》第45章


他像是猜到我在想些什么,轻揉着我的头发道:“我与铎剌,本是一对儿双生子。而我,却被父亲挑中,从出生那一日起,即被送于萧家永无天日的暗人营中,由暗主抚养。你信么?我从未见过我的娘亲,而父亲,也仅在每年生日过后前来看望我一次。七岁那年,我因着姨母安排,又被送来金陵玉家,临行前,爹也仅是拍着我的肩膀嘱咐我说
——我萧家的男儿,当为大辽献出自己的一切,子兮,这是你无上的荣耀,亦是我萧家无上的荣耀。
那时的我当真以为,因是自己强过铎剌,才被父亲挑中担此重任。直到许久之后我才明白,爹他之所以选择我,仅是出于相士一句戏言,他说铎剌乃是魔将转世,必可为大辽开疆阔土,而我的职责,便是守护他……”
我心尖微一颤动。
他缓缓说着,如淙淙细流,神色平静的似在讲述一段事不关己的故事。
“来到神剑山庄之后,姨母竟比师父还要严苛。她找来上百名与我同龄的孩童,以药物将他们训练成为不知疼痛的怪物。而他们的唯一任务,便是无休止的陪我练功,直至剩下一个欢喜。两年多的时间,我活在金陵的艳阳之下,却过着比在暗人营更为黑暗的生活……
直到九岁那年,我遇到了连城……”
他的平静,终于开始有所松动。
再次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间,这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如同小猫一样轻声呜咽起来:“连城,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能力操控全局,我以为要不过多久,你就能回到我身边来,我以为,这世间情爱真如姨母说的那般,不过只是过眼云烟……你可知道,在你远嫁之后,我夜夜放纵自己,却是再也寻不来与你……
连城,你应我一声好不好?倘若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与你生生世世,暮暮朝朝……”
颈间湿润温热,我闭上眼睛。
听不见,听不见,我封住耳朵装神仙。
玉兮禾,别对我讲述你有多惨多可怜,因为不管你有多惨多可怜,那都是你自找的,并不是我造成的。是命运与你开的玩笑也好,是你自己倒霉也罢,都与我华小昭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但我的清白,却是被你亲手毁掉的。
你又可否知道,你一时冲动毁掉的,并不只是我的清白,还有我对幸福的最后一丝希冀。换句话说,这或许也是上天,对我还存希冀之心的一种惩罚……
是谁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扯淡。
果真,越扯越淡。
第四十一章
不清楚玉兮禾究竟在我耳畔碎碎念了多久,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拿来与我说上半天。期间,肚子大约饿过七八次。
我估摸着,没有两天也有一天半。
万般想要睡过去,可我这副脑袋瓜子,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许是受了他的影响,两世的记忆如同开闸之水汹涌而泄,点滴绞在心头。
原以为自己早就看的通透,现如今才发觉,那些昨日早已融入骨血,不死不休。
许久许久之后,灯以燃尽,他温热的大手滑过我腰间,摸出被我贴身所藏的那一半君子剑。黑暗中,剑柄竟然发出熠熠光辉,“你是不是说,宝剑赠英雄,明珠配美人,爱她,就送她夜明珠……”
他徐徐道来,我寒上心头。
这话本是我信口胡诌而来,他如何得知?
“而我却连宝剑带明珠,一并送与了你……你还敢说,这不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么?”他蓦地轻笑一声,淡淡道,“在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你,可你却无意之间闯了进来。其实那晚,我只是心中烦闷,前去佛堂礼佛而已……”
“呸!我佛慈悲,绝不会渡你这种魔鬼的!”我脱口而出,这才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可以说话了。可我立时闭嘴,当真不想同这恶心的变态男人再多说一句废话。
“恩。”乖觉的应了一声,他竟又笑了,如个孩子一般,凑在我耳畔轻声呢喃,“那金砌冰冷的佛像,如何比的上你呢?那一晚,我玉兮禾,终于求到了我的佛……”
我一抖,再度阖上眼睛:“你敢不敢再恶心一点儿?”
他指尖撩开我的额前细碎刘海,轻轻印上一吻。
我早已是砧板上的肉,不能动,也不想动,任由他濡湿的唇畔吻过我的眉头、眼睛,听他柔柔道:“如果连城她是我的魔,那你华小昭,便是我玉兮禾的佛。”
我吸口气,冷冷道:“小玉。”
“恩?”
“你将君子剑赠我时曾说,有朝一日我若有所需要,你必将还我一个心愿,”我静静望着墨黑房梁,波澜不惊地道,“不知此话,现还算不算数呢?
“那你想好了么?”他笑,“我必须提醒你,你只有一次机会。”
“想好了。”我再次深深吸口气,铿锵有力的吐出八个字,“杀了我,或者,你自杀。”
玉兮禾并不意外,反而调侃似的捻起我一缕青丝,一圈圈的缠绕在食指上:“小昭,你我之间,莫不是非要如此不可?”
我“咦”了一声:“这可是你对你佛许下的诺言,怎滴,办不到么?”
他“哦呀”一声,戏谑道:“不是我办不到,只是……”
“只是什么?”
“你死,我舍不得,我死,你也舍不得。”
我笑起来:“真不知道,你这般自信究竟是打哪来的呢?莫非你以为,我曾与你共渡过一夜春宵,便是连心也一并丢给你了?”
“丢没丢,或许只有天知道。很多时候,我们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也不恼,以手支头,随着我笑,“小昭,你敢指天誓日地说,你从来不曾对我动过心么?你敢么?”
“不曾。”我倏地沉下脸,继续瞪大眼睛凝望房梁,回的斩钉截铁,“从来不曾。”
身体微微一颤,他陷入沉默。
剑柄绽放出的莹莹光华,映在他清透容颜上,许久之后,他似在自言自语:“既然你说不曾,那便不曾吧。唯愿你这一生一世都能牢牢记着,你此刻所说的这一句——从来不曾。”
言罢,他丢开我,一翻身下了床。
“天,还是亮了。”怅然的吁口气,他理了理衣袍,“小昭,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虽然你去不成,可还是要开心才对。”
我羞愤交加,对他怒目而视。
他垂目望着我,眉眼含笑:“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待过了今日,一切便都结束了,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蓦地惊出一头冷汗,冲他吼道:“你对得起花容月吗?他可是你八拜之交的兄弟啊!他可一直将你视为他最好的朋友啊!就连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欧阳春,也比不得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玉兮禾,无论你有多少苦衷,不管情与义是有多么难以选择,但是做人,绝不可以如此没有底线!”
他不理我,兀自俯□,吻了吻我的脸颊:“我要杀的,从来只有赵祯和李元昊而已。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小花不会有事的。”
我气结:“花容月是什么性格你会不清楚?你步步为营的利用他,不是早想好了与他鱼死网破?!”
他忽然凝望着我,墨瞳潋尽波光:“小昭,你究竟是在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我瞪着他:“别忘了,你要杀的人,可是我的主子和夫君!”
“想救他们么,那你开口留下我啊!”他似是半跪在地上,凝望着我,眸子里燃着簇簇捉摸不透的希冀光芒,“亲亲我,我的佛,只要你肯亲亲我,我就留下来,一辈子虔诚的留在你身边……”
我微愕片刻,旋即冷笑一声:“玉兮禾,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儿来骗么?”
眼中那抹希冀渐渐熄灭,他也不再与我争辩些什么,而是拾起我的右手,神情专注,以指尖一笔一划的描在我手心上。
愣了愣,待悟出那六个字来,我心头豁然巨震!
不可以,一定不可以!玉兮禾,如果你敢,我华小昭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正欲开口呵斥他,他却扬手再次封住我的哑穴。
站起身,他拾起枕边那柄短刃,又从自己腰间摸出另一半君子剑。拔出鞘,只见他双手一转,变戏法似的,两柄短刃神奇的再次合二为一。
我动弹不得,便一眨不眨的瞪着他,而他却故意视而不见,转身走到石门前,轻轻转动石壁上的一盏小小佛灯。
门开,他稍稍顿了顿,微一偏头,沉沉道:“小昭,记着我爱你,不因为任何人……”
言罢,他再度提步而去。
听着石门缓缓阖上,我急如热锅蚂蚁,咬紧牙,试图催动缩骨功将筋脉移位,以冲破他设下的束缚。只可惜努力了许久,始终无计可施。
鼻翼陡然微酸,干涩的眼睛终于渐渐湿润起来。实在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懂,当真不懂,平静生活之于我,当真如此难得么?究竟我曾犯下何等大错,九天之上的神明,竟要如此惩罚于我?!
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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