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第170章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搬到一旁,看着公子缘迎着针砭肌骨的剑气,徐徐站起。
以邪痞而著名的公子缘,此时周身散发着孤绝的冷冽。寒风萧萧,翻动他的衣裳斑斓,如折翼之蝶,传递出一种灰暗的绝望。
但是这黯淡的绝望之气,却随着他的嫣然一笑而灰飞烟灭。他一笑,恍若春回大地,百花争放、百鸟争鸣,直是勾引得深闺春愁、客馆情动。那是就连孔老夫子都憧憬向往的美妙胜境: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六百余年前,姬氏与澹台氏受到上苍的诅咒,恩怨纠缠,生死与共。六百余年来,二姓无爱无欲,相看两生厌,奈何始终不得解脱。左良缘,你是想玉石俱焚么?……不得不重申,左良缘。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左相苦心孤诣二十年,只盼你能够东山再起重整族风,却不想你竟为一个女人弃宗庙社稷于不顾。承乾太子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感想?” 
“轰”的一声,公子缘的心理防线瞬间垮塌,如遭雷殛一般,他战栗不止。心中有千般幽怨万种情绪顿作黄河滔滔,呼啸而出。
☆、184秘史
“是你杀了他们!……是澹台氏的阴谋!……除掉姬氏最具才能的儿郎却未赶尽杀绝未未违背诅咒,留下了一个懦弱无能胸无大志的昏君。……你敢说这不是你们的阴谋?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但知有桂阁而不认南面而坐的天子,岂不是荒唐!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你以为你们可以一手遮天无所不能么?告诉你,我公子缘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无能。六百余年前的朱夏女巫,而今抢手的鱼氏非鱼,你以为我会笨得无所意识?……”
公子缘冷笑着,傲然道:“如果不是那幅朱夏小像,我可能至今都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平民,要什么没什么,因何会让尊贵如你三番两次地屈尊就驾介意若此?假如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是那破咒之人吧?那么多年的苦苦追寻,时时更新的处女们,传说中好色的桂阁阁老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你要找的,就是她吧?……
今日之前,我还存着十分的疑惑,就她这个样子,哪里有什么奇异?但是刚才,我终于彻悟了。子车氏所说的‘垂裳星’非她莫属。哼!这倒真是个阴损的招数,换成谁,都想象不到哇!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通过交**媾辨明正身。……
你得承认,我公子缘是个聪明透顶的人,但只凭四方传言、八面来风,便能准确地捕捉到事实与真相。太子枫不好女色,却忽然为了她千里万里地寻了来,张口就给出太子良娣的名分。桂阁阁老更是慷慨,当着天下众人的面,直接以‘夫人’之名相称。若说这里头没有猫腻,谁会相信?……
滋味甚好,何不入幕同欢?……果然啊,果然!滋味美妙,妙不可言。如此妙人儿,以我公子缘的脾气,岂会拱手相让他人?丑奴儿生死与共,不信你不忌惮。这火凤的万里山河我可以不要,但是我家宝贝儿我可是至死都不会撒手的!……”
静,死一般的静。
剑尖似是被风拂动,发生了几不可见的微末偏移,沿着眉心,一点点地直直往下,划过雪肤花貌,一路开出妖艳的曼珠沙华。当剑尖行至脐下之时,一旁的鱼非鱼禁不住心中大恸。
她想起了断臂的维纳斯,想起了圆明园,想起了致聋的贝多芬,想起了不完整的《红楼梦》,想起了散落世界各地难以团圆的《永乐大典》……
蛰伏体内的丑奴儿被召唤苏醒,开始蠢动钻索,却怎么也冲不出胸口拳大的一块地方。
她受不住那份揪心的痛楚,手捣住半裸的胸脯,强忍再三终于不支。
鲜血自口中汩汩涌出。
数条人影抢入禅房。垂青与踏云一边一个搀起鱼非鱼。珷儿则面罩寒霜紧抿着下唇肃立在门边,一脸的仇大苦深。
澹台清寂抬起手臂,屋子里的众人相继退了出去。
长剑千钧,在公子缘的肩头拍了两下。
像是掂量下手的力道,又像是示警,而讥嘲的意思也很明显。
公子缘收住呕血,仰头斜睨,讥诮道:“打听说那丫头从你桂阁逃跑,我就知道,有再一,便会有再二再三。她既然能在你手上侥幸活命,后头必定也会有其他的人能够避开你的心狠手辣。果不其然!我左良缘居然成了这例外中的一个。……真好!朱夏女的诅咒果然灵验,相看两生厌,躲不过、死不得,还真是折磨人哪!……你我几十年相安无事,到头来却为一个女人针锋相对、水火难容。先前我还怀疑左相的话,现在看来,倒是确实不假呢!秋葵世子,原来,我真是姬氏后人,哈哈!仙卿,你想取代姬氏而王天下的想法怕是不容易实现呢。某虽不才,但也想玩一玩这好山好水好风光,看看到底能玩出个什么结果来。看看是能亲手葬送了这天下呢,还是被这苍天厚土活活掩埋。有了我,仙卿,往后你的日子,怕是要热闹许多呢!……”
“哦?”澹台清寂容色未改,“世子知道的真不少。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于垂裳星,关于鱼非鱼,你又知道多少?左相又能告诉你多少?”
公子缘倨傲地哼了一声,不屑作答。
“七公主最近收了一名侍婢,此人乃是鱼非鱼的娘亲,却深得公主的欢心。”澹台清寂不慌不忙道。
“她?”公子缘撇嘴,“趋炎附势的小人,有什么可说的!”
眼珠一转,登时生出个损人不利己的坏念头来:“话说,仙卿啊,摊上这么一个丈母娘,算不算你我运气坏呢?”
澹台清寂扫他一眼,道:“世子既然自称七巧玲珑,难道从未细细斟酌过那妇人么?除了趋炎附势,关于那妇人的身家来历,世子知道多少?……
十五年前,承乾太子的小郡主刚刚降生不久,东宫就惨遭横祸。太子府在夺嫡事件中,被焚之一炬。世人皆道那小郡主已经葬身火海,却不知其时圣上心怀仁慈,冒险派遣忠仆潜入火海之中搜救小郡主。……
彼时,中宫与太子妃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自幼情深意笃。太子妃罹难,中宫悲伤至极,但闻郡主尚在人间,悲喜交加。从此便将小郡主收养在身边,对外伪称是自己所生。……”
公子缘听得眼睛发直,回忆起七公主生来所受之宠爱,直是匪夷所思。原来只道是景明帝老来得女,爱若珍宝,却原来中间存着这么一段隐情。
当下不由得喃喃道:“难怪……难怪……”
“难怪圣上对七公主百依百顺么?”
澹台清寂的目光微微掠向门外,耳边依稀听到鱼非鱼的炮躁:“不成,我要进去!澹台清寂,你若是敢对他下手,我决不原谅你!……左良缘、左良缘你没事吧?千万不要受风着凉啊,那样会不举的!……”
后头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听清楚。似乎是给人捂住了嘴巴。
澹台清寂平静的面庞上起了微微的变化,一似修篁沈沈,无风自摇;平湖行云,一念心动。
他的唇角抽了一下。待转向公子缘时,依然是云中端坐俯瞰众生渺小的姿态:“世子既称了解鱼非鱼,那么,可曾听她说过的一部讲唱?”
“什么?”
公子缘确确实实被那小郡主的故事吸引住了。不,不单纯地好奇,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他早就知道承乾太子有个女儿的事情,在左相大人说明他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对那个惨遭不幸的从未见过面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就产生了莫名的牵挂和怜惜。
在这个时候听澹台清寂忽然说起这段往事,直觉地他没敢往好处想。但同时,也没敢往坏处想。
他的喉结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澹台清寂看得分明,悠然道:“在平芜城流传着鱼美人的一部小说,名字叫做《狸猫换太子》。情节很紧张,故事很精彩,不知世子可有所耳闻?”
“你是说……”公子缘快速转动脑筋,迟疑道,“对号入座,你的意思莫非是——”
他伸出手指头,刚比出个“七”的数字,马上又摇头否决了自己:“不懂,说明白点儿。”
他真的搞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小郡主——七公主——偷梁换柱——谁是梁谁是柱?——到底谁是他的妹子?——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针锋相对的紧张局面暂时得以缓解,公子缘这才觉得身子发冷。他大咧咧地推开剑身,伸出数指在胸前的血线上抹了一下,又低头审视了一下伤势,确定无关大碍,遂收拢了衣裳,拿袖子擦擦脸上的血污,抬起眼眯着眼前的人,嘴唇翕动,咬牙道:“狠、你狠!”
澹台清寂自顾道:“蹊跷就出在东宫的那场大火上。无香说鱼非鱼就是垂裳星下凡时,在下也是将信将疑。一介乡野粗鄙,有甚奇异?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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