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第150章


鱼非鱼不由得朝澹台清寂多看了两眼。她知道妖孽手段阴狠且一手遮天,但是从来不觉得他有甚可恐怖的。心思再恐怖,也给那张闭月羞花的脸给抵消了。
其实她不怕,完全是因为她不是这里的人,所谓的等级观念并未渗透到她的骨子里。她是随时随地都做好了要回归前世的打算,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连死都成了期望,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她惧怕的?
她对桃三娘虽无太多感情,但是见到对方的狼狈仍旧不免心生恻隐。一面暗骂澹台清寂可恶、逼人太甚,一面低声道:“是我。三娘莫怕。”
她原意是想安定桃三娘的情绪,不料,听到她的声音,桃三娘先是一滞随即霍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向她。
这一刻,她忘记了尊卑礼数,忘记了犯颜直视是犯法的举动,忘记了现场有太多太多的人都在注视着事态的发展、都成了她忤逆悖伦的证人。这一刻的桃三娘,心里眼里只有震惊、恐慌。
鱼非鱼皱起眉头。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是,此时此刻,她有些看不懂桃三娘的反应。不是应该在听出她的声音后表现出喜出望外来么?怎么倒是一副见鬼了模样?难道,她活着很意外么?——她一直好好地活着呀。——除了月清观冰库中的那场意外。——桃三娘知道那件事?她怎么会知道?谁告诉她的?为什么要告诉她?
好一阵子,鱼非鱼都没有开腔。不是她心理阴暗,实在是阳光微弱照耀不到太深。她不敢相信桃三娘会为了权势而陷害自己的孩子,但是也不敢排除她受人要挟、被动地做了敌人的帮凶这一可能。
她顿感萧瑟。如果连自己的亲娘都可以为利弃义,那么,她对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爱谁谁吧!她懒得费那精神猜谜语,谁要看她不顺眼,尽管出招吧。看看谁更经得起折腾。优胜劣汰、物竞天择,输了的那个,就当时运不济吧!
“三娘过的可还称心?”撇开恩怨,她随口问道。
她都不想跟这个娘谈心,因为她明白: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下,一位“夫人”同一名下人谈心是多么虚伪的一件事。问的或许发自内心,但是回话未必问心无愧,至于听者,就更是“姑妄听之”了。
“你在公主身边,可还习惯?有什么要求,我会尽所能帮助你。”见桃三娘不语,她重复道。
桃三娘醒转过来,俯首回答道:“公主为人宽仁,能够伺候公主,是妾身的福气……”
鱼非鱼便微微笑了:福气!瞧这回答,多么地滑稽!她这个女儿供养了当娘的五六年,居然赶不上一名公主数月的驱使。只能说,有些人算账,与众不同。
她这个娘,倒跟那七公主投了缘呢!鱼非鱼勾唇自嘲。她老早就瞧出来了,桃三娘对姬凤音的忠诚是骨子里沁出来的,是一种生怕给人发现、极力克制着的喜爱。在姬凤音跟前,桃三娘的一言一行、一眼一笑,都含着真实的关切,跟对待她这个亲生女儿截然不同。
桃三娘待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攒存稿,预计7月左右完结,总字数应该会有60多万。在此感谢各位一路的陪伴,谢谢!
☆、166三娘
记得她刚来到这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桃三娘和鱼鹰为给她借钱抓药疗伤而吵得沸反盈天。鱼鹰骂桃三娘是“贱货”,而桃三娘则回骂以“软脚虾”。
从那一刻,鱼非鱼就为这一世的爹娘下了定义:桃三娘是个不安分的妇人,走街串巷、搬弄舌头、好逸恶劳,典型的一市井势利小人。鱼鹰也强不到哪里去,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贪杯扯淡,是个没有责任感的市井混混。
此后的相处,很快就证实了她的判断无误。这种爹娘是靠不住的,要想活命、要想不被卖掉换米,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自强自立。
她一直以为,桃三娘是个感情淡薄的女人,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懒得多看一眼,又岂会体恤别人的心情?
但这一观念却在月清观母女重逢的那一刻,产生了动摇。她对自己的眼睛乃至判断,产生了质疑。
桃三娘对姬凤音宛若乳母般的慈爱、细腻,让她只能暗中感慨缘分之微妙,既能让人相逢对面不相识,也能让人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令嫒既已过世,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节哀顺变。公主仁爱,你跟着她好生伺候着,博个好结果,就是你的造化了。是儿不死,是债不破。你记下这话便是。”鱼非鱼此刻是真心希望这段母子关系能够就此断开。对一个陌生人非要生出亲情,这活儿太考验人,她做不来,也不想那么做。
她的为人一向都是“敌不动,我不动”,尤其在人际关系上,能占一分便宜是一分。能够拉个垫背的,就没必要抻着脑袋让人砸。既然桃三娘想得富贵,她何妨顺水推舟送个便宜人情?
如此一算计,对于那桃三娘有可能参与了陷害她的事情,自然地便少了几分芥蒂。
“心胸放开些。”这话既是安慰桃三娘,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过些时候就好了。儿女原是前世的债,现在她不在了,你就当还清了债务,岂不好?”
桃三娘惟有俯首称是,再无二话。
一旁的澹台清寂忽然插入一句:“桃氏可是平芜城生人?”
鱼非鱼见他接了话去,便乐得做个看客,趁此机会,她抓紧时间端详对面的舞枫。
她不熟悉认识之前的舞枫,据说他的心中只有江山社稷,于儿女私情上甚为寡淡。因为常年宿于军中,东宫几乎成了摆设。
他不设王妃,不问家事,对于儿女的教养更是粗枝大叶。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的父皇及儿孙的帝位能够坐得稳固。
为此,他就要代他们把可能会遭遇的危险控制在掌握之中。他一面加强军队的建设,加大了武器的铸造。安排专人寻找矿山、开挖铁矿,命戎歌监管军工场的各项事宜,而由秦浮槎督促军队训练。
他深知要民富国强,前提必须得拥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作为保障。
为了开源,他会适度地出卖武器给各国,其中不乏国之重臣、地方势力。用武器交换金银,从而充实天阙国库。从这点上说,他算得上是一名很懂得投机的商人。
这个男人心中装的,全是带杀气和血腥的冰冷,所以他被称作“战神”,拥有神武之名,却无神之飘逸。所以,公子缘之流会讥笑他为“武夫”、“莽夫”;所以,他从未曾跟她说起过自己的私事——在他心里,要么是觉得那种事很无聊,就是当她这个人很轻微,一如东宫里的那长篇累牍的姬妾们。
当他尽展其本色时,那份高高在上的雄浑与孤傲,像是冬日悬崖之畔托着旭日的苍松,高不可攀,令人仰慕却又望而止步。在他眼中,众生如芥。
这不是那个总叫她“丫头”的人,也不是拈着乌木发簪准确地破解了她心思的人,更不是石头城下无休止的向她索求的人;不是许诺要庇护她终生的人,也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执意要娶她为良娣的人……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心里独独想起这么一句最无情、视轮回如流水一般的话来。
澹台清寂斜睨了她一眼,袖底下的手却在她大腿根上不轻不重捻了一下。
鱼非鱼果然一个激灵就回了神。
有面纱隔着,别人看不到。此时的她其实已经红霞满面。
她简直无语了。妖孽怎能做出这种只有公子缘才会有的轻薄举动?掐她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动她那里!
这是皇宫,不是女间好不好!
这么一恼,倒把刚刚积蓄起来的怅惘冲淡了。
“夫人听到了么?原来你那位鱼氏好友并非姓鱼。”
啥?
鱼非鱼有点懵。刚才她漏听了什么?这具身子居然不是鱼鹰的种?桃三娘还真是个“贱货”?
有意思,有点意思了。原来,她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此话、当真?”她倾身询问桃三娘,“你倒是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三娘似是羞愤无比,竟至于涕泪涟涟。
一旁的侍女但见澹台清寂偏转了视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嫌恶之意。于是自旁塞给桃三娘一条手帕,略带着警告意味地低声提醒她:“贵人面前,莫要失了礼数!好生回答才是。”
桃三娘连连应着,揩了眼泪,抖着声音道:“奴原是豫都人氏……”
刚说到这儿,鱼非鱼就“哦”了一声,约略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桃三娘会对豫都的风土人情熟悉得那么快,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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