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第139章


“要我替你杀了他么?”这个时候说这种事,算是一种取悦吧?
她用了些时间找回自己,温驯地窝在他胸前,哑声道:“不要……”
她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背负人命。”
他不悦地哼了一声:“人命……生育的事,是真是假?是天生是人为?嗯?”
她不肯回答。
“鱼非鱼,你这无赖满口谎话。”他给她下了个定义。
她暗中扁嘴,低声抗议道:“你以为说谎容易?没听说么?一句谎言要用十句谎言来掩饰,我容易么?……要孩子干什么?你倒是说说,孩子算什么?安慰?筹码?工具?延续?……我没看到什么希望……”
☆、155情蛊
寻常人家,孩子生来就是吃苦的;富贵人家,则会给拿去巩固富贵;权势人家,会成为权利争夺战中的狩猎者或猎物。
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绪,在这个时候,她只想要守住那份宁静,并不打算刺激他:“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性格。看看身边的家庭,多数都是苦中作乐,那种日子,我不想过。我倒是曾经父母双全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鱼鹰那一刀,断绝了我跟他的父女关系。桃三娘的趋炎附势,让我跟她渐行渐远。谁不曾有过美好的幻想?可是,当现实把幻想一点点吞噬、扼杀,我不信谁还会固守原有的想法而不变,不变的,都是颟顸,不可救药。……。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虚伪无主。众生愚痴,不觉不知,寿命短薄,如石火光,如水上泡,如电光出,云何於中不惊不惧?云何於中广贪财利?云何於中耽淫嗜酒?云何於中生嫉妒心?……”
“鱼非鱼,你可曾想过遁入空门?”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思想,再过些年岁,随着经历见识增广,难保不会看穿世情,跳出三界。
她讶声反问:“为什么要出家?我傻么!这花花世界能舍得我,我还舍不得它呢!……”
“你最想要什么?”他的声音清若晨露,掬之可喜。
她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了警惕——事实上,她现在也没有气力勾心斗角。
“想要什么?……农夫、山泉、有点田。但愿得见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百馀年间未灾变,叔孙礼乐萧何律。……”
未经离乱,不知这期望有多奢侈;不度生死,不知这梦境有多高远。就像白天永远不懂夜的黑,竹子开花却要耗尽毕生的生机。她能跟谁说?这是个比她的前世更加无奈的时代?你如果不能成为那桃花源中人,就只能成为世俗的傀儡,天涯海角无处遁逃,总有流言蜚语如蛆附骨终生难除。
她想要什么?一个梦?她能得到什么?撒手空空。
现在的她,甚至连写小说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得空闲、没有隐私。
心痛,从伤疤深处喷涌而出。
“痛……”她倒吸了口冷气,抓在他臂膀上的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去。
“好痛好痛好痛!……”犹如被火星烫到了一般,她咻咻叫着拼命地弯曲身子。
“鱼非鱼,你又在搞什么!”他试图将她扳正,却发现受到了很强的阻力。她似乎正在抵抗着什么,身上瞬间冷汗淋淋。
他心叫不好,揽着她刚刚做起来,就见她后背一僵,突然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
澹台清寂油然联想到冰库中的一幕,直觉地以为她这是走火入魔的症状,当下摆正她的身体,运功为她调整内息。
灌输过去的真气未能化解她私下乱窜的血液,却引发了更加激烈的痉挛。
“不要……不要离开我……”她的意识似乎出现了问题,开始哀哀诉求说着一些叫人莫不着头脑的话。一边乞求,一边胡乱粗暴地揉搓、捶打自己的胸口,就好像那里藏着什么吃人的野兽似的。
她那个样子,既惊恐又哀伤,而且,显然是意有所指、言之有物。
一滩又一滩的鲜血呕出来,喷溅在雪缎梅花被褥上,触目惊心。
这很难叫人相信,就在上一息,她还在感时伤怀、陈情表意,下一息,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如痴如狂、如疯如癫。
澹台清寂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惊疑,旋即,凤眸中迸发出秋草寒烟般的杀气。
“禀阁老,左相府差人紧急求见,称公子缘突患重病,呕血不止,非要见鱼氏非鱼,望阁老恩准!”内侍的突然插入解开了澹台清寂心头的最后的一个疙瘩。
公子缘呕血?要见鱼非鱼?
他的容色忽地静平下来。
寝殿中一切仿佛回到了鸿蒙未开之时。他接过侍女手中的手巾,一下一下替怀里的人擦拭脸上的血迹。
“摆驾丞相府。”
公子缘,你该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了!
左府。
人影如梭,往复交织。华灯高照,阴霾难却。
公子缘的寝室内外围了几层人。室内,左相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气氛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丞相夫人坐在睡榻前,涕泪交流,哭得肝肠寸断:“好孩子,忍着点儿,人马上就到了,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儿呀!你要有个好歹,为娘的还怎么活啊?到了下面,要怎么跟列祖列宗交待哇?……”
“母亲切莫担心,小弟自己就是医者。他没说自己有事,就不会有事的。”
“是啊,既然他说那鱼氏能救他,必定有他的道理。”
“小弟,你现在感觉怎样?不舒服要说出来,听到没?”
……
左良缘的几位兄长簇拥在旁,焦急而忐忑。
被两名婢女搀扶着坐在榻上的公子缘,此刻面色苍白、美目紧闭。地下的两名婢女,一个端着铜盆,一个捧着手巾,提心吊胆地紧盯着他,就怕下一刻他一个抽搐又吐出血来。
另有一名婢女朝香炉里加了一把“月支香”。闻着那芬芳馥郁,婢女有刹那的恍惚:左相大人对这小公子可谓钟爱至极。单是这日常所用的器物,哪样不是最好的?圣上赏赐下来的,自己从来不舍得,全都送到了小公子这边。天下都知道圣上宠爱七公主,也都知道小公子任性娇惯无法无天,却哪里知道,都是大人惯出来的?就说这“月支香”吧,那可是御用之物。因为小公子喜欢,结果,当老子的就厚着脸皮去圣上那里讨了几枚。
这“月支香”乃是前朝大汉三年,月支国进贡的神香。状若雀卵,大如枣子。
当时的汉武帝没有烧,交给了外库保管。有一次长安闹疫病,宫中也给传染到了。使者们便请求烧一枚辟邪气。汉武帝同意了。结果,一闻到这月支香,宫中的病人全都好了,而长安百里之内的人,全都能闻到这种香气,一直持续了九个月……
“回大人,阁老的人马已经到了府外。”下人匆忙来报。
左右即刻为左相整顿衣裳,左氏兄弟,除留下一人陪伴老夫人外,其余的几个,都跟在老父亲身后,出门迎接。
床榻上的公子缘身子一颤,突然挺直了后背。紧闭的双眼中,仿佛有桃花沐雨开放,夭夭灼灼。
婢女见他笑得妖异,吓得花容失色:“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傻瓜……”公子缘温柔地如对待情人,“良药来医我了,会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喉间咕咕作响,“扑”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舒服……舒服……”他不道虚弱,只叫痛快。
饶是下人们熟知他性情怪异,面对眼前情景仍是免不了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裹在澹台清寂怀里的鱼非鱼也吐了一口血。
左氏兄弟不禁相顾骇然:怎么这女郎倒跟小弟的病症有些相似呢?
“左相大人,你养了个好儿子哪!”澹台清寂凉薄地讥讽道。
左相弓腰驼背倍感尴尬的同时,不免老脸发烫:“让阁老看笑话了……”
左氏兄弟心下也是羞愧有加,恭敬地地立于老父身后,大气不敢出。在这位隐帝面前,他们甚至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在一片肃穆中,公子缘的笑声就显得格外绝艳了,恍若薄脆的海棠花落,嫣红散乱:“桂阁之中,可供驱使的牛马多不胜数,阁老不辞辛苦亲自送我家宝贝儿过来,我就纳闷了:这是在乎的哪一个呢?……”
笑声未绝,眼前一绚,令他既妒又恼却又打不过斗不过的隐天子已然卓立在前。
“你对她做了什么?”澹台清寂冷语若剑,直指敌心。
公子缘只管看着他臂弯里软若面筋昏昏沉沉的鱼非鱼。他眼中的痛楚与关切是真实而坦荡的,然脸上的笑容却也不是捏造的欢喜。
“原来,你并非嘴上说的那样薄情寡义没心没肺啊!……”他伸出食指自她唇角抹了一点血渍,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忽然做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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