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如果篇 楚湘云》第9章

佟国维沉思，会是这样？他倒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秦思接着说：“孙女儿不知道他们想的对不对。想皇上一向偏爱太子，同样的错，搁别的兄弟身上就要受罚，搁太子身上就没事，这回处置得重了，后悔也是有的。可是，要废要立，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用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么？”
佟国维心头暗转，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除了太子，十三阿哥跟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最多。就是四阿哥，由孝懿皇后抚养，小时候也常跟着皇上。这两位对皇上的心思，怕不比别人知道得多些。太子废立，是家事更是国家大事，朝令夕改，不成体统，皇上自然有所顾虑。
秦思吞吞吐吐起来：“孙女儿胡思乱想，倒怕皇上绕个弯，设了个圈套，要引蛇出洞，对付什么人。皇上登基以来，立过三位皇后。外戚里，如今最有权势的就属咱们家了。老爷子做事小心，咱家从来没人惹出什么乱子，只是人多，做官的多，被人说成‘佟半朝’。俗话说，树大招风。咱们再小心，在别人看来，只要你有这个能耐，有没有二心都是次要的了。孙女儿只看过点书，瞎想的，在别处也不敢说，只是，您是咱家龙头，万一您中了计，被人打在七寸上，咱们这一大家子可都完了。　”
合着他这龙头是小龙的头！佟国维一阵气恼，顾不得怪她口无遮拦，立刻思索起她的话。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呢？即使是万一，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秦思走后，佟国维想了半天，把儿子隆科多找来。
隆科多听完，想了想：“秦思那丫头的心思跟别人不同，倒也不无道理。眼前看这是个机会，弄不好也可能是个陷阱。咱们做臣子的，没法跟皇上较真。儿子再去探探四阿哥的口风。”
“不用了。四阿哥会对你说的，不会比对十三阿哥说的多。十三阿哥倒是不会瞒着秦思什么。如今，要紧的是，咱们该怎么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被皇上抓住什么，又能把八阿哥顶上去。”
“依儿子看来，没弄清皇上的真实意图前，咱们还是按兵不动，先不把咱们的牌亮出来。”
父子俩商议了一晚，拿出了个方案。你想引蛇出洞？我先来个“混水摸鱼”。
外甥和舅
举荐结果，票数非常分散。除了刚被废的老二，从被关起来的大阿哥到小奶娃的二十阿哥，只要是活着的皇子都有人推荐。大阿哥，那是长子，战功显著。推荐小二十，那是年纪小，正堪塑造。
甚至还个二百五说：皇上年富力强，还会有皇阿哥出生，从小的里面挑个资质好的，从小培养，必能担当大任。此言一出，居然还有人符合，意思是说太子是皇上亲自教养，头一回没经验，如今都养二十个儿子了，经验多多，再从小养个太子，肯定能养好。
让大臣们畅所欲言的话，不是他自个儿说的？康熙心中气得倒仰，面上只好当作没听见这些胡话。
候选人多，票数分散。八阿哥得票最多，四成多官员举荐他，可也没能过半。
儿子里，老九老十老十四明言拥立老八，其他的都没表态。老四老十三帮老二说了两句话，可能是有所顾忌，没敢直说拥立。老八自己暗暗上了个折子，历数凌普等人的罪状，说那帮奴才被主行事，利用太子名头作恶，有些是连太子也不知道，隐隐地有为老二开脱的意思。
这其中，佟家的态度引人注意。佟家内部似乎有些分歧，分成了两拨。鄂伦岱领着一部分人，与马齐揆舒等人拥戴八阿哥。佟国维父子和佟半朝的大部分不表态，问起来就是一句“知子莫若父，请皇上定夺。”
康熙没法定夺。真的言出必行，就该立八阿哥为太子，可这不符合他的愿望。他没想到太子人缘这么不好，这么多官员竟没一个肯帮他说话。说到底，还是兄弟情义靠得住些。老四老十三也受过他的气，到头来还肯帮他说话。老八和他是对头，借机报复不奇怪，到底只是针对奴才，对哥哥还算留着点情。
想要为太子开脱，最好的就是老八那份折子。既然他人缘好，有那么多人拥戴，他说的话，量那些人没法驳。可这么一来，太子也许可以复立，爪子和牙都得拔个精光。康熙是知道老二的气量的，他也许会领老四老十三的情，却绝对不会想到老八的好。往后，只许更让人头疼。
佟国维父子的态度让康熙不安，也让他看到点希望。
康熙打发太监宫女走开，摆出一付外甥请舅舅来，私下商议点家事的架势，却发现老舅今天气不大顺，对他这皇帝外甥兼女婿也有点爱搭不理的。
“要说治国安邦的才干，大概只有二阿哥有一些，”佟国维不慌不忙落下一子：“只有他代君摄过政不是？其他阿哥都没有过治国安邦的机会不是？”
康熙笑得有些干巴巴的：“舅舅说的是。”
佟国维看了皇帝外甥一眼，往后一靠，拿出舅公的架子：“大的几个上过战场。大阿哥打过的仗最多，战功最是彪炳，可惜文治上差了些，性子也有些靠不住。三阿哥的文才是最好的，可惜没有武功，又学了点文人的酸劲儿。八阿哥的阅历年纪比不上前头三位，天资最好，待人谦逊，勤快肯干，做了点事，声望日隆。有一半的朝臣推举他，照理可以立为太子，不过，良妃娘娘的出身，恐怕会被人挑剔。这最出挑的几个，都没有完全的，下面的更不必提，难怪皇上烦恼。”
康熙听明白了，敢情佟国维也是看好八阿哥，只是担心他嫌良妃出身不好，没明说出来。只得点点头，叹道：“还是舅舅明白朕的难处。阿哥们从小，朕就督促他们读书习武，不敢有丝毫懈怠，希望他们资质好的，能独当一面，差点的，也别成废物。除了老大老二，倒也没让朕失望。只是老二——从出生就立为太子，朕亲自教养，事必躬亲，比别个都用心，实指望为了大清江山，养出一个好储君，好皇帝，可到头来——唉，朕痛心啊！”
狐狸尾巴可算露出来了！佟国维心中这个气啊：好个外甥，好个皇上，说什么百官举荐太子，原来是指望百官复立太子！要不是出了秦思这么个机灵女儿，通风报信提醒，他还真一头钻进圈套，中了“引蛇出洞”！
可叹你算计了我，算计了百官，到头来还是被自己儿子看破了。罢了，我不同你计较，等着看你的儿子们来同你磨。佟国维拿定主意，淡淡一笑：“谁养的谁疼，二阿哥是皇上亲自教养，难免比别个阿哥多疼爱些。也难怪，赫舍里皇后拼了性命留下的独根苗啊！从小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就犯了错，也是身边的人代为受过。其他位阿哥少说也挨过手板子，二阿哥这辈子恐怕还没受过委屈吃过苦头呢。这一次，够他难受的。”
这话分明是说太子是被他宠坏的，怪他包庇太子，康熙脸色不大好看，却也不好说什么。今儿是外甥请舅舅来说话，不是皇上宣大臣议事。况且，佟国维说的也是事实。
佟国维话锋一转，叹道：“眼下，要论治国安邦，还是得挑二阿哥。但愿他经过这场挫折，能有所感悟，该收敛之处知道收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上也是想给二阿哥一个改错的机会吧？”
话说到这里，康熙自然愿意接下去：“舅舅说的也有道理。如今非要另立一位太子，朕也为难。此时还要请舅舅先开个口。”
隔天，佟国维上了个折子，大意就是那么回事，语气有些倚老卖老，好像是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戴罪立功似的。
康熙又拿出了八阿哥那份折子，帮太子开脱，说太子识人不清，袒护下属，而大半的坏事都是凌普等人瞒着太子做的。
佟国维当日曾私下约见八阿哥，说明佟家虽然拥护他，顾虑皇上意图不明，暂时不像表态，希望他能谅解。八阿哥似乎并不意外，表现得很理解。佟国维舒了口气，暗暗猜测莫不是秦思也对他说了什么？却没想到八阿哥悄悄地还来了这么一个后着，不论皇上心意如何，他都能落到好处。佟国维暗叹：真是个机灵精明人！他斗不过皇帝外甥，就等着看阿哥们怎么斗老子了。
百官愕然，不过，既然皇上是这个意思，佟国维又开了腔，八阿哥也帮着说情，自然没人跳出来反对。太子顺利地复立了。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特别偏袒老二，康熙给成年的儿子们都升了官。老三到老八都封了亲王，老九到老十四都封为贝勒。又对八阿哥特别褒奖一番，给了很多赏赐。儿子们虽然还是觉得老子偏心，却也不好说什么。
康熙也知道，佟国维那一帮人这回是顺着他了，可等着看笑话呢。太子倘若再弄出点什么事，他的老脸够好看的。故而让太子在太庙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