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只鬼》第10章


我不明白我为何选择了走开。只有这一次,我的懦弱令我觉得羞耻,在我死前那一刻。
我知道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岚新会要我滚蛋,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应该回身问上一句,岚新,你怎么了?
即使最完美的计算机程序也有漏洞,人生亦如此,只有勇气加运气才能成就某种意外,比如岚新意外地对我和颜悦色,然后回答我,我不好,我们可以谈谈吗,该睿?
第19节:第二部 错过(6)
其实,我和岚新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它真的存在过。
可惜,我怯懦,我悲观,我甚至没有想到要去争取。
云聚云散,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午后,风又轻又软地在身体周围缭绕,绕出人淡淡的倦意。岚新一边打秋千,一边打呵欠,没一会儿,她脖子一软,她睡着了,金合欢花缠绕在秋千索上,像个金色的穹顶围绕着岚新,岚新如同被无形的魔法囚禁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随风轻摆,显得那么安静,像被写进童话故事的公主,所有不符合公主身份的特质都被删除了,她靠在秋千上午憩,枕着一只雪白的绸缎枕头,枕头边沿上美丽的木耳花边和岚新衣裙上的蕾丝花边交映在一起,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甜美,我认为她是走进了我的白日梦,我从藏身的桉树后面转出来,我看到一个不能抗拒的机会,我可以亲近她的机会,我无数次地在自己梦境中幻想,我拥抱了岚新,像拥抱了太阳一样,我任由那炽烈的热力烤炙我的身体,我用那种皮焦肉烂的痛驱散脑海中那些虚妄的思绪,有时候疼痛是提醒你存在的最好的方式,如同我对岚新的痴恋,恋得这么可怜,但我得到我要的快感。
在我的幻想中,拥抱岚新的感觉一定像拥抱一捧荆棘,痛彻心肺却真实无比,我拉了拉她的头发作为试探,她的柔滑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些困惑,我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我没感觉到任何令我的嘴唇火辣辣的东西,有的只是一种娇软细腻的触感,像是最精细奶油或是半化的巧克力。
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倾斜了一下,我昏眩起来,找不到自己双脚的位置,我不敢再亲她一下,我怕刚刚的那种感受是错觉,那种令身体每一部分都舒展开来'奇‘书‘网‘整。理"提。供',包括大脑的褶皱都舒展开来的感觉,幸福的感觉。
我逃开了。我不敢相信我品尝了幸福。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会幸福的人。
幸福是幻境,任何人类个体都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幸福,我们只是顺着由炭火围成圆圈行走的蠢货,由起点跋涉到终点,满身火星与灼痛,却原来只是回到开始的地方。
所以你可以一直坐在起点,你的人生不会有本质的不同。
如果你期待快乐期待幸福,那么坐下来幻想。
但当我偷偷亲吻熟睡的岚新的时候,我被一种不期而至的幸福击中。命运给了我一个意外。
当我扑进火海的时候,我在想,岚新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她再也不是秋千架上的睡美人了,我再也不能潜伏在靠近她的地方,趁她不备悄悄接近她。
如果你认为生命很荒谬的时候,那么放弃它会变得十分容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痛揍我的哥哥,我想大不了我打死他再给他偿命。
哥哥说,那是个贱货,主动跑来献吻。
热血一下冲进我的脑袋,我扑向我的兄长,如同我扑进火海,是的,没错,我找死,当岚新嫁了人,冠了别人的姓,她还是那个岚新吗,我可以拿来在白日梦里幻想幸福的岚新?
岚新是我在这个荒谬的人世间唯一牵挂的,她对我而言意味着一种活着的感觉,会激动会愤怒会脸红会惊讶,当这种牵系被割断的时候,我活着或者死去完全不再重要。
我从火海冲出来,我几乎听见死神在我耳边尖啸,急救人员试图拦阻我,但我推开他们,我拼命地奔跑,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一次这么尽力地做一件事,我知道通过那条桉树林中的小径,我可以很快地抵达厉家的大宅,岚新会在那里。
嗯,也许我跑不了那么远,但是我想,就算我不能死在岚新的怀抱中,至少我可以死在她的视线中,或者,再退一步,我可死在接近她视线的地方,我突然好希望我曾经告诉过岚新:嗨,我很喜欢你。
但我没有,因为我从来不去争取。
我觉得后悔,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一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会后悔?
我拼命狂奔,我知道我每多迈一步,都意味着我更接近我可能会拥有的幸福,其实我真的应该告诉岚新,嗨,我喜欢你。
第20节:第二部 错过(7)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命运给了我第二个意外,岚新像一朵雪绒花一样被风吹进我的怀里。
“该睿!”我听见她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很痛楚。这是岚新第一次不连名带姓地喊我。
嗨,我很喜欢你。我好想告诉她,就算她拒绝我也无所谓,因为我就快变死人了,我决定告诉她,但我做不到,黑暗夺走了我的意识。
二之二 厉岚新
我希望那一天那一刻,当我面对该睿的时候,我可以彻彻底底地失去自己的骄傲。我希望我对他说,我并不是真的要你走。
该睿在医院苟延残喘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才撒手人寰。
我是不是又用错了成语?唔,不管了,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有用错成语的权利,不要再挑剔我,我已经说了我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
我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心欲绝?
屎!随便你们怎么笑话我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厉岚新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真的以为我可以挺起脊梁一如既往地面对周遭的人不能认同的眼光,我总会证明她们错了,因为我是厉岚新,永远不会把自己的生活弄糟的厉岚新,不像该睿那个怪胎,他总是可以搞糟一切事情,只是救个火而已,他也有办法因此而死去!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我喜欢他。人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对不对?比如你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一次性流出多少眼泪。我就不知道原来我可以一直流泪,不休息。日夜变换,用我红肿的双目看出去,一切都是哀伤模糊的红色。
亲戚们在议论,他们以为任性的我又在玩那些只为了让自己开心的花样。
萧恩焦头烂额,他以为我又在捉弄他,像我曾经加诸在他身上那些可怕的恶作剧。
他以为我是在和他玩婚前恐惧症。
哈,真好笑,没人相信我厉岚新真的会痛彻心肺,痛不欲生。我平日给人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冷酷绝情?
我不是在玩!我不是在玩!我并不是那样的玩世不恭!我不是!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不吃不睡,整整三天,我如此自苦,他们仍然认为我是在玩!我第一次发现寻求别人的理解这么难,尤其当你有了不合常理的举动的时候,我由此想到了该睿,我第一次意识到他的人生多么艰辛,他从来不曾被人理解过,枉论接纳。
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我止不住自己的懊悔。
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究竟是如何错过他的?
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地说,我们两个还裹着尿布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长久地相识,我们竟然还是错过了。
我该怪谁?命运?
不,不,我从不推诿自己的过错,这次我该怪的人,是我自己。
祖母总是说,岚新,你真的不认为你应该检讨你的人生态度?你不是太阳,没有人是太阳。
我不听,我总是不听。于是,今天,我伤痕累累。每想到一件我是如何错过该睿的小事,我的心灵就受到一次鞭笞。
我一直都是言语如兵的女子,所以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敢和我斗嘴,我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能把老实人气得三天吃不下饭或者当场痛哭流涕。
“怪胎!当然是怪胎!”我记得我这样说过,“如果该睿·戈尔德曼还不算怪胎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残疾儿童可被称为畸形了。”
于是该睿多了一个绰号,“怪胎”。
我曾那样不遗余力地折辱他。
我可以找到很多理由讨厌该睿,在我愚昧无知的童年时代。
我是个被宠坏的小孩,我不能忍受谁比我得到更多的夸赞,但是祖母总是对该睿赞不绝口。
其实,祖母的那些夸奖都十分公正。祖母说,该睿一天学会的东西你一个月也学不会。祖母不是抬高该睿,也不是打压我,祖母只是说出了事实,但童年的我不能接受这种“可怕”的事实。如今回想,该睿确实一眨眼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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